沃沮口,是湿地、沼泽和泥滩的混合体,在河水和海水的分界线处,横着几座弧形的沙洲,其上盖着码头、船栈,地势稍微高些的,其上还有座小型的无名庙宇,正对着起伏不平的大海,悬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来晃去,在密布的阴云里倔强地播撒着唯一的光芒。
当李纯看到那艘船时,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心中的希望和热忱再度涌起。
船甲板上,两名穿着和唐装相似的倭国官员,正微笑着对着自己拱手作揖,那正是决心和唐家宰堂不平等贸易抗争到底的山部王所遣送来,要策应李纯于能登上岸。
一旦李纯归化倭国,那么他的地位,将不亚于大名鼎鼎的弓月君,而山部王如能得到避难来的唐皇帝,也必将如虎添翼,至于和唐家开战的威胁,山部王暂时还没认为有多么严重,毕竟在这个时代能跨越海洋征服日本的事例,还没有出现。
即使这个所谓的唐皇帝,只剩个史美人还伴在自己身边。
李纯的脚踏在了被海水反复冲刷的滩头,水打湿了他的膝盖,但他还是按捺不住欢呼,对着高大的船只反复地挥动着手,渤海国到倭的海洋,是灰色的,向着远方伸展着,和雾霭混合成道迷蒙的银线。
看着李纯攀登上船的背影,史美人的热泪也落了下来,只好能再远方海洋的彼岸,得到个安身立命的封地,我就能和陛下长相厮守,我也会全心全意辅佐他扩展势力,我更是会和他剩下众多子女,开枝散叶,总有一日,我们的家族会杀回唐土,夺回属于陛下的所有一切。
忽然,史美人忽然觉得脖子和前胸痛楚下。
好像有股力量在阻止她继续往前走。
她用手抓住痛处,居然是粗粗的套绳。
惊愕中她回头看去,吉备隆麾下四名强壮的靺鞨武士,把对付野牛的套索抛来,然后从不同方向死死牵拉着,远处的吉备隆骑在马上,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兽欲,只见他鼻孔里喷出粗气,脖子上青筋凸起,用手抓住帽子,从头上扯落下来,光头颅,拖着三根细细的辫子,嘴唇上老鼠般的胡须翘起来,简直都要迫不及待了!
“陛下,救我......”史美人尖叫起来。
她向大船上的李纯投去乞怜的目光。
但李纯垂着双手,在薄薄流过的海雾里,看着自己的眼光,却十分冰冷的,决绝的。
他身后,巨大的风帆升起来,接着桅杆上的野狐帆也开始顺着风向旋转起来,船要启航了。
“史美人,你的价值也就到此为止,没错,予确实有负于你,可予也让你过上了段真正的妃嫔韶光,这样的日子你先前在大明宫野狐落的角落里是想都不敢想的,所以你也得感激予,是予给你这样尊贵的名分,那索性你就为予牺牲到底好了。用你换取五百两黄金,作为去倭国起家的资本,其实予觉得是非常合算的,像你这样的姿色,若是在唐土腹地,怕是连一两金子都不值,最多是被南面蛮族买到洞里去杀了祭祀他们的土神......永别了史美人,予未来会回念起你的好,你的忠诚的。”
船渐行渐远,李纯看着泥滩上挣扎号哭的史美人,慢慢的,慢慢的,笑了起来。
如释重负的笑。
“跟着位四处逃窜的篡太子有什么前途可言,不如随我回长岭府,做我的正妻,每年我采出的黄金,全都给你打造漂亮的首饰,你的每根手指,每根脚趾,我都给你戴得满满的,我的大美人儿!”吉备隆狂笑着,指挥更多的武士上前,准备把史美人给捆缚回去。
史美人垂着头,蹲坐在泥水中,像一座沉稳的肉山,看起来是放弃了抵抗,她问靠近的吉备隆,“陛下将我出卖了,卖了多少?”
“足足五百两黄金,你身上的肉,一斤就是一两,本来应该是四百廿两,但那个逃走的刘辟很会说价钱,他说你是唐家皇帝亲自册封的美人,算是三品,又加了钱,但值得,值得!”
“混蛋!”史美人忽然爆发像狮子般的吼声。
惊得南海府城池中,许许多多的商人和船工,都惶恐地往这里张望。
风云变色,吉备隆和麾下的坐骑被吓得连连倒退,摇头晃脑,嘶鸣不已。只见史美人反手拽住套索,将数名靺鞨武士给牵倒在地,如戏耍幼童稚儿般轻松,接着便挥舞绳索,如狂风般横扫开来,吉备隆手下的武士、奴仆,逐个仆倒在地,被打得口鼻窜血,不省人事。
吉备隆抓起旁侧人的长槊,刚准备对扑来的史美人刺去,熟料史美人双拳握得如铁坨坨般,猛冲而来,径自一记,闷响一声,将吉备隆胯下的马头,打得骨头尽碎,又一拳,打得身着铠甲的吉备隆护心镜都开了裂,直接从马背的半空里倒飞数尺,跌落地上。
“他,他配不上你......”身受重伤,倒在泥泞里的吉备隆喀出大口的鲜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