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水箱轰隆一声响,黄科长拉门走出来,喜忧参半含嗔带怨:“拉个屎都不安生!我这便秘的毛病,报社得算我工伤!好了好了,你们放心吧,这周天天增版,广告全部摆平!”
候在走廊里吃包子的洗衣机厂办事员听到这话,叼着半只包子就冲进来了,面色慌乱地求:“黄科黄科!你还差我们家三个整版呢!”
黄科长劝他:“同志,江州不止我们一家报,你何必总盯我一个人呢?电视报啊晚报啊晨报啊,你们适当地也在他们家做做广告嘛!”
年终总结会的时候,黄科长故作沉重,一字一顿地自我批评:“我们报,广告业务量的,迅速增长,使得,我们的版面,发展速度,无法跟上,业务发展的脚步……”
他说到这里抬起眼睛扫一圈会场,对着大家解释:“我刚才这话的意思呢,就是请求领导继续扩版。我老黄在这里给大家立个保证,保证扩十个版我增十个版的广告,扩一百个版我增一百个版的广告!明年《都市报》的广告量,至少达到五个亿!”底下欢声雷动。
发行科长苦逼兮兮的,跟在广告科长的后面做总结。他是真的很沉重:“同志们啊,真的不能再扩版啦!我的发行员,背不动啊!一份报纸八十个版,你们回家去称一称,少讲也有三四斤重!如果碰上铜版纸,那就上五斤了。每个发行员最少送一百份报,加起来三四百斤的重量,压得自行车都推不动了……”发行科长对着广告科长使眼色。
广告科长大大咧咧地叉着腿坐着,大冬天的也整出一脸的油汗。他抹一把脸,财大气粗地问发行科长:“四百辆电动车,你够不够?”
发行科长伸出一个手指头:“再加一百辆?”
广告科长一拍桌子:“成交!五百辆车,不就置换几个版的广告嘛,下月到位。不过你要保证,我的重要客户每天必须第一时间看到报纸,我客户要求的投放地段和受众人群,每天在规定的时间内精准投放到位!”
隔三岔五的,财务科长的电话会打到各个部门:“速度啊,每个部抽一个人到我这里,领钱!”发钱的名头五花八门,卫生奖、节能奖、全勤奖……甚至有一次,全社职工集体领了一次计划生育奖。
李保罗对郑雨晴抖着五十块:“雨晴,这钱不对啊?”他跷着兰花指一张张抹平钞票:“你我两个正值青春年少,有个术语就是形容我们这类人的,叫什么……能繁期!”
郑雨晴翻他一眼:“注意你的措辞,母猪才叫能繁呢!人类那叫育龄!”
李保罗一点头:“对,咱俩是育龄,想生十个八个都是有能力的。但咱俩却一个孩子都没生。”
郑雨晴打断李保罗的话:“你别咱俩咱俩的,听得我别扭死了!”
李保罗从来也不会生郑雨晴的气,他改口:“你和我,能生却不生,这个计划生育奖,我们应该拿双份才对啊!他们都有家有口,凭什么跟我们一样拿五十?”
郑雨晴:“你一个未婚人士,报社还给你发计生奖金,已经不错了!”
李保罗听她这么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龇牙一笑:“释然了!”
滴滴答答领小钱,一个月加起来,也不算少。那个时候钱也禁用啊,猪排骨也不过三五块钱一斤嘛。所以,郑雨晴笑嘻嘻地拍出三十块,足可以请李保罗在报社门口的小饭馆里,像模像样地小撮一顿。
李保罗总是抹着油嘴,开心地说:“雨晴,咱俩小日子过得不错,你看看这顿,有鱼有虾!”
郑雨晴:“我真担心你这么吃下去,玉树临风的体形,早晚成残花败柳。你说说,咱们哪回出去采访你亏着嘴了?你跑政法口子,跟律师一样嘴都吃油了,吃了被告吃原告!”
李保罗反驳:“你跑经济口是不知道我们政法口的苦啊,上回采访碎尸案,我还对着一副腰子吃盒饭呢!警察叔叔都夸我勇敢。”
郑雨晴大笑:“经济口也不都是好的!前天去生物药厂采访,完事了人家送我两只死兔子!刚刚做完解剖,瞪着红通通的大眼睛,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药理实验,有没有毒……”
“这生物药厂可是国企啊,国企现在日子都不好过。不过,效益再不好,送点什么不比死兔子强啊?”
郑雨晴叹惜:“想当初他们多红火啊!厂门口随时蹲着几辆大卡车,等着拉货。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行就不行了!”
李保罗点点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我看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年吧!放眼望去,干啥都不如干媒体!”
正说着话,张国辉带着一帮人也进饭店吃饭。郑雨晴抬头跟张国辉打招呼,李保罗却眼皮都不抬一下,酸话声音说得老大:“唉,记者也分等级和档次的。咱们这类人,虽然够不上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但还是怀揣新闻理想心存正义感,绝对不会乱用手中的话语权。可有的人就不行了!”他冲着张国辉的方向一努嘴:“毫无文人风骨,见着平头百姓,鼻孔朝天,见着领导,谄媚得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