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海”有些不耐烦了:“你装什么装?你们盖大楼,盖一半停工了,那是你们的问题,钱总要结清吧?”
众人帮腔:“再不给,我们就上法院告你们去!”“对,我们还要去省政府市政府堵路拦大门!上网发微博!”
郑雨晴:“师傅们别着急,既然都知法守法,应该和用工单位签合同了吧。劳动合同带来了吗?给我看看吧。”
代表递上合同。郑雨晴翻看,发现这些民工是跟团结村签订的用工合同。民工们一下傻眼了,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横劲上来:“我不管啥合同,我就知道盖的是你们的楼!你不给钱谁给?!”
郑雨晴说:“兄弟们都来了,中午你们先在食堂吃个饭。我跟其他领导商量一下给你们回话。”待民工们退出办公室,她给食堂经理打电话,让他多煮些饭,菜好不好没关系,饭一定让民工们吃饱。
谁知道食堂经理也找她要钱。我已经往里面贴几个月的钱了!请郑总先把欠账结了。郑雨晴这才发现,她作为一个报社一把手,连个厨子都不鸟她。
财务钱总监进来了,一手拿着财务报表,一手拿着票据。郑雨晴一看是财务总监,赶紧招呼:“我正找你!”
钱总监:“找我有事?”
郑雨晴:“我要三张表。”
钱总监问:“哪三张?”
郑雨晴顿时愣住。她想起吕方成曾经说过“领导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看表’”,低头看着手表—不对,不是手表,是啥来着……她咬牙回想吕方成曾经交代的“表”:“利润表……还有那啥……”又拿出手机看看老公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念,“资产负债表,利润表还有现金流量表。”
钱总监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有些轻蔑又有些放心的微笑。这个微笑,被郑雨晴敏感地捕捉到了。
钱总监摊开票据,一张一张抽给郑雨晴看,请她过目签字。各种费用,多如牛毛,都是支出。最后一张,钱总监说:“这是在建大楼的财务报表。”又补充,“还忘记汇报一项开支,国庆中秋和重阳节的过节费。”
郑雨晴拿着笔问:“那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得知还有70万,她略感轻松:“那不算少啊!你先把民工的钱给结了吧!”
钱总监却说:“郑总你有所不知,眼下急着要付的钱,有600多万。光人员工资就要开走100多万。”
郑雨晴定定神,觉得那批民工汉子是目前最危险的因素,便让钱总监立即把食堂欠账结掉,让他赶紧开伙做饭。
钱总监记下这条,又问:“那过节费和工资奖金呢?”
郑雨晴想到去海南前自己还抱怨,上月奖金一直拖着没发,万没想到,这个窟窿最后要自己想办法来填。
钱总监在她耳边提醒,这月工资如果再不按时,可能人心浮动,新媒体已经半公开在挖人了。
郑雨晴抓抓头:“离发工资的日子还有两天嘛,你先安抚大家,肯定不会拖欠的。我郑雨晴也指着这点钱养家哩!”她翻翻票据:“医药费怎么这么多啊!一年这块儿走掉多少钱?先尽老同志们报销吧。”
钱总监回答,一年里医药费两三百万总是有的。
郑雨晴边叹息边哗哗哗签上名,签完了,拿着笔等着钱总监:“还有吧?”
钱总监收拾单据:“没啦。”
原来,只有出的没有进的。郑雨晴奇怪,广告不是整版整版发吗,钱呢?
钱总监小声说:“这事您得问张主任,嗯,好些广告欠款都还没收回来呢。”犹豫了一下钱总监接着说:“郑总,咱们集团里,四报一网一出版社一印刷厂,其实赚钱的只有这一张《都市报》!而且,《都市报》的效益也在迅速下滑。”
郑雨晴惊恐万状:“那咱们集团,上上下下500多张嘴,合着全指一张报纸吃饭啊?”
钱总监:“一条腿走路。”
郑雨晴脱口而出:“我的个娘哎,就这条腿,也不稳当啊!”全身的冷汗唰唰直淌。
钱总监出了门,郑雨晴翻了翻那三个表,真是,它不认得自己,自己也不认得它。心情烦躁着把报表扔一边,突然发现一个老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办公室,贴着墙壁站着像个影子。看到郑雨晴注意到她,便凑到桌子前,哆嗦着从布口袋里往外掏东西:一卷医药发票,几本脏兮兮的病历,还有厚厚一沓打印好的书稿。“保罗妈妈,您怎么来了?”郑雨晴认出老人,“保罗最近怎样了?”
李保罗的妈轻声说:“拖着,医生说也没有多少时日……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报社最近有困难,我们保罗的药费就再缓两天吧。”
郑雨晴喉头发紧。
李保罗的妈很感激报社:“儿子生病这些年,报社没有亏待过他。躺在医院里,几年都没给报社干过活,报社不仅开工资,医药费从来不用我操心,我们也该知足。”—老人不知道,好多事情,是郑雨晴替报社扛着。
“雨晴—郑总,有一件事情我想求求你,能不能帮助保罗把这本书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