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里, 对于蓝波而言,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www.zhibowenxue.com
他提不起精神去做些什么,也不愿意说话, 像个早已经设置好程序的生锈的机器,迟钝僵硬的保持运转。
——为什么是我活下来了?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我没办法坚持下去的。
如果他继续浑浑噩噩的游离于世界之外,任由自己沉浸在悲伤中,大概再不久以后就会狠狠地摔上一跤,在惊慌失措从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去承担责任的现状, 再鲜血淋漓的振作起来。
不幸的是,青井葵出现了。
她几乎称得上是纵容的任由蓝波沉溺在深海般无边无际的悲痛里, 然后自己去接手已满目狼籍的里世界。
而入江正一开始和她吵架。
“你不能这么做——!”
他这么说。
他并不是只在蓝波看见的那几次和青井葵产生争执;而他发现蓝波在一旁看着的那次争执, 也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个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与负罪感来到彭格列的男人,对来自青井葵的每个要求都毫无底线的答应,唯有在如何对待蓝波这件事上, 不停的、不停的、一遍一遍的反对着。
蓝波后来才意识到, 他们产生分歧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自己——
而是正义与道德。
“你把彭格列当成什么?你把蓝波当成什么?你把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当成什么?”
入江正一如此质问。
“这样下去,你和白兰,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小正——”
而回答的人, 她满怀困惑与不满的时候, 称呼入江正一的口吻也仍然是亲昵的。
“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呀。”
有的时候,什么也不做, 就已经是最大的恶意了。
十八岁的蓝波,还不懂这一点。
就算整个彭格列家族都已经默认了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掌权者, 但在每一次会见别的家族的时候, 青井葵依旧恭敬的站在蓝波身后微笑。
她注视着他的眼神, 仍然是满怀怜悯的。
于是所有人都在说, 彭格列十代目给自己仅存的守护者留了一步好棋, 一只忠诚的疯狗。
彭格列家族仍然立于巅峰。
于是勉强得以存活的家族,不得不奉上仅有的忠诚。
“嘁,垃圾奖励。”
但有几次会面结束,蓝波听见她这么说。
这些忠诚似乎只是沙盘游戏上的指标,是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垃圾,是任务系统里紧接而来的下一个目标。
她终于将手伸向其余家族。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西西里的所有家族。
他们也成了沙盘上的指标。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家族的确是惊喜的。他们以为这个悦目到惊心动魄的女人,是像宽容温和的彭格列九代目或者十代目那样,完成了对自己家族的修整后,善意的垂眸来帮助他们。
但里世界迎来的,却是比彭格列二代目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暴君。
她只接受和她相同的意见。
至于不同的——
从否定的情绪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接受协商,不愿意退步,至于双方家族友好谈判,哈,那简直是梦境里才会出现的好事。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让彭格列重新运作,立于巅峰,似乎只是为这一刻做铺垫。
——让整个世界,按照她的意愿运转的时刻。
她这么做的时候,甚至不带任何的恶意。就像孩童两眼放光的按照自己的心愿把积木堆砌成型,至于不合心意的地方,直接信手推翻,又塑造成喜欢的样子。
那个女人下达命令的神情,和推倒积木之时,是一般无二的天真。
是的。
她真的给蓝波送过一套超级豪华的积木,甚至百忙之中腾出时间,耐心十足的坐在地上陪他玩了一会儿。
“我已经成年了。”
蓝波说。
“唔。”她似乎没反应过来,“……已经不喜欢这个了吗?”
“不喜欢了。”
蓝波说。
被这么直接拒绝的青井葵似乎有些失落。她噢了一声,稳稳落下城堡塔楼上最高的一块尖顶,然后平静的把接近完工的城堡推倒了。
蓝波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她好看的侧脸,试图猜测她此刻的心情。
生气吗?
愤怒吗?
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冷酷的对待他吗?
可她只是像姐姐那样摸了摸蓝波的头,甚至微笑了一下,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