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道,无意间已踏上了占卜木偶所说的西方道路,在还未到瘾城的海域前。我看到了一个万分熟悉的地方。那里被狂澜席卷。被礁石环绕,寂寞在场景的演绎中缓缓苏醒,细节也在悄悄进行。我走过繁花密枝的小路。轻踩着脚下的泥土,拨开拦住我的丛枝。来到这伸出半个身体与月独鸣的独崖上。
在这恍若与世隔绝的孤崖上。一个与岁月的较量从这里开始。这是给予我新生的地方,在时间的流水线里。白昼与黑夜紧紧相连,孤独的悬崖上长出一秀绿叶。我是石缝里长出的唯一一颗不老树,自然是我的母亲,以天地为家,日月为伴,直到我拥有心智。绝壁独崖再次孤拥日月。
这里的夜,拥有最狂妄的风。这里的夜,是亘古不变的浩然。与星群相迎,当海风从遥远的方向吹来。有飘往未知的远方,我竟有一闪即逝的惆怅。此刻的海水倒映着点点星辰,波光粼粼的海水和星光闪耀的天空仿佛连成一片。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好似一切都回到了重生那年。
我的身体站在原地。双脚被树皮一层一层的包裹,陷进裂缝里,攀绑在这崖上,双手伸长,化作枝干,缓缓长出绿叶。汹涌的海浪不断冲击着孤壁,仿佛想要吞噬掉什么。远远望去,孤崖,独树。就好似回到万年前,那棵不会说话与风呼唤的画面。
我静默地屹立在风中,看着视野所及的一切,海风吹得枝叶摇曳,一个大浪打来,溅起了无数晶亮的浪花。在我能看到最远的地方,有一丝光点,那是瘾城所在之处,那里的夜,灯火通明。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竹笛声,还有女人美丽的歌喉,让人沉醉。我闭上双眼,我的身体化为了最初的模样。根茎促使我缓缓前进,直到挪置于悬崖端,一世傲然。
时间过得太久,会忘记自己是谁,回到生与长的地方,寻一颗最初的心。
蓦然,根茎从细缝中松开,一棵树好似被砍断了根茎般倾斜于孤崖上,然后在海浪的惊呼中坠下,瞬间化为人形,长纱被下坠的风吹起,无与伦比的寂寥之美。
“扑通——”溅起巨大的浪花。
在沉入水中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稀疏的光亮在眼前闪烁,那是日月光辉在挥手道别,白色纱衣被水拉展开来,空洞的海水声席卷于脑海,那是大海在诉说离别。
时间过得太久,会忘记曾经哺育自己的万物,回到生与长的地方,问候温暖。
一阵阵空灵的歌声带着几分竹笛奏穿过海水滑过耳畔,这个歌声很熟悉,在记忆中有人给我唱过,我把它唤为“三声调”,一声,迎我初来乍到;二声,送我离别之殇;三声,唤我来世之恩。
在人世间,我听过一个故事:一名人面鸟身的海妖,飞翔在大海上,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她的腹中餐。故事中的她是个绝美的妖精,却也是阴毒致命的恶兽。
我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故事诞生,但我一直相信,万恶的源头,都是世间造化弄人。
我在水里无法呼吸,但却不如人类那般难受,我不会因为浸在水里缺氧而死,却会在不知觉中慢慢腐烂。
我看着天上混沌不清的星云,心情异常平静。
一波海浪将我卷向远方。
忽然,我被一只庞然大物托起,它的表面很光滑,是鲸。
浮出水面,身边还有一条鲸,上面坐着位女子,她背对于我,用近乎于美声的唱法哼出空灵妙音,她是手里握着一只精致的竹笛。
我静静地听着这首妙灵歌声——三声调。直到歌声随着海风远去,她才转过身来,我看见她的唇角浮现出一抹笑容,她问我,好听吗?
而我答:“梦可以醒了吗?”
眼前的一切化为蝴蝶向四方飞去——我睁开眼,孤崖上多了个人,我重回人形,看着这位手中持有竹笛的女子。
她一身夜袭衣,头发被绑于脑后,笑眯眯地吹了声竹笛:“活得久的妖怪就是不一样,居然知道自己被下套了。”
“知道破绽在哪里吗?”
“哦?”尾音轻微上扬,她洗耳恭听。
“哪怕再般孤寂,我也不会寻死。”视线越过她重视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何出此言?”她挑眉。
“我的一生是辗转飘零的枯叶,我的未来是掩盖锋芒的花蕊,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愿为空寂孤魂长青。”
“万年阅历使人清醒。”她朝我更近一步,“若此时有酒,我定敬你一杯,敬最孤寂的妖。”她的笑里略带讽刺。
“我只是卖花人,何来百般阅历。”我淡然。
“我也只是个卖弄嗓子的人,我怎会知。”她转过身去,同我一起看向那坐拥万千生物的海洋。
“你的歌声会让人做梦,也会死在梦里。”
“渴望生的人会从梦中醒来,不想醒的人在无痛中离去,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怪我何?”她轻笑,笑里带着对脆弱之人的不屑,“你不就是从梦里醒来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