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是在用一种探究的目光观察着眼前雾气流淌的眼睫,与她半睁半合的、逐渐染上艳红的眼尾。
最终,他似乎得到了想要的趣味,那双大部分时候都十分冷静的黑瞳也逐渐浮现一些只有人会有的,不讲道理的侵占欲望。
“嘶。”
……好半晌,当李忘情捂着嘴推开了他,第一句话不是问“为什么”,而是——
“你干嘛一直睁着眼睛?”
对方抹了一下下唇被咬出来的血,诚实地回道:“没见过,能看一眼是一眼。”
你是小孩吗?这种情况下好奇心还这么重?
“不对……”李忘情晃了晃脑袋,又手脚并用地狼狈退后,“你到底是谁?怎么突然,轻、轻……”
“是有点冒犯了,抱歉。”他说,“但是我明天还敢。”
……你为什么能做到每句话都能激怒我的?
李忘情很是气抖冷了一阵,摸了摸自己红得像柿子似的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就当我不跟你计较你的无礼,你究竟是谁?”
他没有回答,凝视着李忘情躲闪的神情,扬了扬手腕上的剑穗,道:“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吧,说出来。”
剑穗和本命剑之间的感应,让李忘情心里自动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这该死地熟悉。
但就是缺了那么一块,像是被人生生挖走的一样。
“说出来吧。”他循循善诱道,“你寄托在这株槐树上的,该是它报偿的时候了。”
树影摇曳,风带着槐叶飘飘摇摇地落下来,李忘情动了动嘴唇,无声地用舌尖递出了两个字。
这一刻过后,他眼里那隐约的一丝混沌之色逐渐沉淀下去,眸光也变得清澄起来。
“我就知道你记得。”障月笑了笑,向她伸出手,“走吧,我的灯塔。”
灯塔?
他没有解释这是什么含义,拉着李忘情来到了那棵万年槐下,抬手一勾手指,枝条萎靡地垂落下来,当槐叶落在他手心里时,还没理出个思绪的李忘情眼前景象再次幻变,回到了刚才的缇家庄内。
“又回到这里来了,那小孩被打伤逃跑了吗?”
想到了刚才落在发上的槐叶,李忘情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就知道你聪明。”障月轻快地说道,“那棵老树贪嘴,招来了我的另外一小部分意志……你可以当做那是我小时候的样子。”
李忘情一脸复杂:“你小时候是从别人那经历过什么痛苦的回忆,才变成那样的吗?”
障月:“严格地说,我一直就是别人痛苦的回忆。”
李忘情:“比方说呢?”
障月:“比如你头上这个面具就是我从那棵老树的力量之源,戴上它后,那小孩再看你就只会以为是棵树。”
“这么厉害,怎么不多剥几张?”
“它就两张面具,一张小孩拿了,另一张我拿了,哪怕什么也不做,它等会枯死后小孩也逃不了。”
李忘情在心底哀悼了一下,将面具老老实实地戴上:“那现在我们是要怎么办,主动去找他吗?”
“不用。”障月道,“找个地方花前月下,等老树枯死,他就熬不住出来了。”
好家伙,网鱼抽干塘是吧,多少是有点缺德。
李忘情刚才隐约感觉到那小孩应该是被打伤了,不知躲去了何处,她看了看四周,刚才的门上,大部分的陨兽是睁开眼睛的,现在目光所及之处,那些陨兽都一一合眼。
有的大概是不想面对障月,甚至背对过去。
李忘情瞄了一眼手里毫无反应的锈剑,按理说如果陨兽现身——如同刚才那小孩的陨兽出现时,在火陨天灾降下前,至少会先诱发百里剑鸣。
但她的剑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反应,可见她所处的并非是真实的缇家庄。
这里就是万年槐制造的幻境。
“一叶一乾坤。”李忘情看着手上的那片树叶,想到万年槐上密密麻麻几十万片叶片,一时间不免称奇,“没想到一棵树妖,有这般雄奇的伟力。”
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李忘情直接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正确的路的?”
障月缓缓道:“这只是一座小小的迷宫,不难解开。它的最高呈现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称呼——并行世界,时空竞列,梦幻泡影……大多数地方它都是极危险的,因为你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当你迷失其中时,就需要一座指引你的灯塔,让你确定自己是存在的。”
“……”
“所以,与其说是我指引你,不如说是你指引我。”
……他又在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了。
呃,我为什么要说“又”?
李忘情沉思间,障月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