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微微蹙眉,“……广兴阿玛高晋,也曾身为文华殿大学士。”
庄妃坐下,清冷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便也觉着,这是皇上故意用大学士来审他,这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刑罚,是一种折辱呢?”
“姐姐……”廿廿伸手按住庄妃的手,意在提醒。
庄妃摇摇头,“无妨。我知道我这么说皇上,是不妥。可是我一向如此,想说就说了,若是皇上知道了,不高兴,那便该怎么罚
我,就怎么罚我好了。”
“降位还是禁足呢?我又何尝在乎过的?”庄妃凝眸望住廿廿,“所遗憾的,不过是这个妃位和名号,都是皇后娘娘你替我争来的,我若降位了,只是对不住你罢了。”
廿廿摇摇头,“姐姐言重了。姐姐的性子,皇上何尝不知道呢?皇上便是嘴上不说,可心下何尝不是欣赏姐姐这性子呢?说到底,若不是皇上自己也是欣赏姐姐的,便是我替姐姐争,哪儿就能那么顺顺当当就争得来的?”
“说到底,还是皇上这些年与姐姐的情分,故此姐姐且不必担心什么降位、禁足的……只是皇上这些日子来正在气头儿上,咱们自己言辞上小心些也是应该的,以免给皇上火上浇油去不是?”
庄妃挑眸望住廿廿,“你这话,实则不是跟我说的,你是自己心底下对你自己说过许多回了吧?你实则早想劝皇上,或者是为了广兴求情,或者是为了朝廷保一个能用之臣……只是你一直都不好张嘴,以为你知道皇上正在气头儿上,你是怕时机若选的不好了,反倒让皇上更生气了,是不是?”
廿廿心下一颤,面上已是缓缓笑开,“……总归,姐姐懂我。”
“这件事我不好张嘴,一来是皇上在气头儿上,二来这件事儿的发端,也与我有关。起初还不是因为广兴克扣内廷缎匹用度上起的么?而这事儿,朝野内外都知道,是他不奉我的传谕之故,且略有挟私报复之意,在拨给我的缎匹里加了几十匹不可用的酱色纱……”
“既然此事是因我而起,且内里还牵扯到了和世泰,我便着实不好在皇上面前张嘴。可是我却绝想不到,广兴后头又牵连出这么多贪墨之事来,甚至这么快便要问绞了!我没法儿看着这事儿就这么发展下去,我当真是心急如焚了。”
廿廿在庄妃面前不必太克制自己,这便一抬眸,眼底都有些发红了。这是一股子急火闹的。
“……若是犯了国法的贪官,如和珅那样的,那便是死一百次都是该死的,死不足惜!广兴那被揭贪墨了四万两的银子,若是能坐实的话,那就是他自己找死,我也恨不能他早早死了干净!”
“可是……从他被查出克扣内廷用度,就是十一月的事儿,如今不过一个月就要问绞,这中间只隔了不到一个月去,那这中间查出的这些银子里头,会不会有误会的,或者说有些还没查仔细了的?”
“总之,作为一个首告和珅的功臣,又这些年得皇上倚重的,只用一个月就坐实了这么大的罪名去,且要问了他的死罪,这会不会有些太
快了,甚至于,有些过于草率了?”
庄妃静静凝视廿廿,“何尝不是……我相信这样的念头,不仅是你和我,便是朝野内外,必定是有多少人心下都有这个想法儿的。”
廿廿轻轻闭了闭眼,“可是他们,全都不敢说,是不是?”/p>
庄妃便苦笑了,“瞧你这岂不是说的傻话?你是皇后,是这些年来唯一能拨动皇上心弦的人,可是这会子连你都满心顾虑,不敢张这个嘴的话,那换了旁人,还有谁敢说?”
廿廿的心下“咯噔”一声,双眼紧闭,似眼睑之上坠着千钧之石。
是啊,这个时候就连她都不敢张这个嘴,那还有谁还敢向皇上直言去?
——因为此时已是年根儿底下,马上正月到了,就是皇上的五十大寿的年头去了。在这样一个对于皇上来说,一生之中极为重要的年份里,他如何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皇上自登基以来,呕心沥血整顿吏治,只要是胆敢贪墨的大臣,甭管是战功煊赫的福康安,还是权倾朝野的和珅,甚至是孝淑皇后的兄长,皇上全都不肯姑息。那皇上又如何能容许一个被自己多年信任、倚重的大臣,犯下如此大罪去?
且那些银两都是来自这个人奉他的皇命,前去外省办案之时?!
这不仅仅是干系到朝政国务,更是干系到皇上的颜面啊。所以皇上在办理广兴一案时,十分急迫,颇有些急于要在五十大寿到来之前,就先将这个罪臣处以极刑的意思去。
皇上的急迫,在这个特殊的节骨眼儿上,又是谁看不出来的呢?那些王公大臣们,食君之禄,也算忠君之事,谁会在这样的时候儿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