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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静,满天繁星,黄沙中的柳城在星光下静静地沉睡。
周钦的随从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其他人却提心吊胆,很多人一夜无眠。
这一天,快马从不同的院落里驰出,都朝着西州方向疾驰而去。
几封信几乎同时送到了西州都督的案头上。
西州都督看完信,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一个魏明肃就够我头疼了,又来了个周钦,武延兴还死在了柳城,柴世子有指使杀人的嫌疑!”
西州都督满心烦躁,把案头的几封信都扫到了地上。
“还不如让我出城去和突厥人打一场仗!”
西州长史捡起信,一封封看完,眉头皱了起来。
户曹来信,禀告武延兴被人打死,嫌疑最大的是沦为贱籍的卢三娘,只要定了卢三娘的罪就能结案,周钦突然来了柳城,伪造证词,严刑逼供,要向柴世子下手。
周钦也来了一封信,说他被索元礼派来西州追查一个案件,出发前曾和武延兴约定在西州见面,武延兴横死柳城,他觉得太过蹊跷,于公于私都要彻查到底,请都督协助。
下一封信是柴雍写的,他言辞恳切,说卢三娘是被冤枉的,要求西州都督立即派人抓捕武延兴的随从,找到杀害武延兴的真凶。
还有几封其他人写的信,都和武延兴的案子有关,请求西州都督审理武延兴的案子。
西州都督不假思索地挥了挥手,道:“这个案子我不想管,和武家沾了边,以后想甩都甩不掉。”
西州长史神色赞同:“武延兴横死,魏王、梁王那边一定会借机发作,趁机在西州安插人手,而周钦之流更如同附骨之疽,这个案子我们绝不能掺和。”
他思索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可是郡王是在我们管辖的柳城被打死的,我们不可能置身事外。”
一个郡王死在了西州,堂堂都督撒手不管,怎么向朝廷交代?
西州都督冷笑:“管这个案子,整个西州都不得安生,不管,我这老脸肯定丢尽,让人笑掉大牙,以后难以服众。”
长史无奈地叹口气,“势成骑虎啊。”
说话间,又是一封信送到。
西州都督不耐烦地把信扔到一边:“武延兴早不死,晚不死,怎么到了西州就死了?”
长史视线扫过信封上的字迹,眼睛一亮,忙起身拿起信,拆开看完,眯了眯眼,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都督,我有一妙计!”
“什么妙计?”
长史把信递给都督:“魏明肃到了!”
……
几束明亮的光线照在阶梯上,狭窄的通道里传来说话声。
已经是正午了。
卢华英睁开眼睛。
穿黑衣的随从走进牢房,搓了搓手,开始挑选刑具。
他们最喜欢在拷打犯人前故意慢条斯理地讨论先用哪一种刑具,折磨犯人。
卢华英没有看他们,眼睛望着通道外那束日光。
随从挑选半日,拿起马鞭,抬起胳膊。
“等等!”阶梯上方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把犯人带去大堂!”
话音未落,几条人影冲进牢房,推开随从,把卢华英抬出了牢房。
随从们面面相觑。
“快去给侍郎报信!”
周钦在房中写信,听到消息,放下笔,起身下楼,冷笑了一声,目光阴沉:“谁敢从我手里把人带走?”
“周侍郎。”
一个清瘦的身影在门前下马,走进驿馆,看到他,和他点头致意。
周钦脸色变了几变:“魏刺史。”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府兵把卢华英带到院子里,周钦的随从冲了上来,拦在他们面前,不让他们出去。
周钦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问道:“魏刺史,你不去饶州赴任,怎么来了西州?”
半天没有回答的声音。
一道目光越过周钦和他的随从,落在了卢华英身上。
卢华英抬起头,从人丛中望过去,看到一双沉静淡漠的眸子。
她呆了一呆,从头到脚,周身冰凉。
匆匆几年时光仿佛都湮没在了飞扬的沙尘里,回到四年前初秋一个潮湿的雨夜。
十五岁的卢华英散着长发,赤着脚,拎着朱红秾艳的石榴裙,在雨中奔跑。
雨水浸润了深夜的凉意,打湿了她,潮湿冰冷。
她跑过寺院坑坑洼洼的青砖甬道,冲上台阶,敲响那道门。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一阵突兀的叩门声。
屋内,光线昏暗,坐在竹席上伏案抄写佛经的抄经生抬起头,停笔,握着墨迹未干的半卷佛经,起身,拉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