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我对未来充满了茫然。
我曾把内心的茫然告诉过早希,她是那种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但却又习惯性视而不见的人。对于与她无关的人来说,她只是单纯的冷漠。
但对于我,我知道的,她只是无措,她好像在某方面对我怀有天然的信任,那就是我终会自我治愈所有的伤痛,比起她的安慰,我更需要的可能是时间。而另一方面,早希的性格中有一种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脆弱,那就是她很难去直面我身上过于消极的情绪。
我想,她是喜欢我的,就如同我喜欢她那样,喜欢过深,便成了爱。
因为爱,所以明明是一个冷淡镇定又自我理性的人,却又变得患得患失,揣揣不安。我知道,因为我也怀有和她同样的心情。
我们说过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后来我想,没关系,她一个人幸福也可以。没有我她会幸福吗?我是不是把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看得太重了呢!我也会罕见地产生不自信的情绪。
她有问我,愿不愿意心甘情愿地被她杀死。我的一切回答都是出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若是有一天我面临某种必死的局面,我希望我是被她所杀,但我又害怕她从此承担了我的生命。矛盾混乱,纠缠不清,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直接用肯定句或者否定去回答的,模棱两可,似是而非才是人生的常态。
灭族之夜发生的那一天,不是所有的人都在无知无觉间迎来了死亡。暗潮涌动,总有人提前预知到了什么。
那天,夜晚还没有彻底降临的时候。母亲和父亲都没有去忙警务部的工作,他们做了很丰盛的晚餐,一如往常静默的一餐。而后,父亲和母亲让我进入了书房,跪坐着,烛火静静燃烧,暖色调的光在雪白的纸门上勾勒出暗淡的人影,四下里静谧地仿佛在酝酿一个将要被永远埋藏的隐秘。
他们是知道的,他们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才让这场屠杀显得像是木叶单方面的闹剧。
太可笑了。
“小燊,对我们而言,木叶并不重要,若是可以绝对地反叛成功,我们是会毫不犹豫就去做的。”母亲微笑,微笑,“但是宇智波一族早已习惯了安逸,当大人都纷纷把希望都寄托给孩子,期望孩子带给自己想要的一切时,这个家族就已经腐朽得快要落幕了。即使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但是洪水奔涌时总有泥沙被挟裹而下,与其等待着外人给我们打上背叛者的标签,不如死在自己人手里,宇智波一族只能死于宇智波一族,这是属于宇智波一族的尊严,不容其他人玷污。”
父亲默默握住了母亲的手,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好像达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锲约。
“但是,唯有你,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想要你同我们一样死去,你还小,我记得柊吾第一次抱着你时还掉下了眼泪。我们很爱你,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母亲还在微笑,欲言又止,我知道,那是不舍。
母亲,母亲在说什么?我甚至不敢轻易呼吸,仿佛我的呼吸会打破此刻的平静,让一切朝着我最不愿意面对的方向发展。
“所以,之后我会杀了柊吾,然后由你来杀了我。”母亲如是说道。
我瞪大眼睛,恐惧的情绪不断滋生,最终形成一头可怕的恶魔,而那个恶魔正在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我,拉扯着整个世界离我远去。
“燊,听着,不要逃避,不要害怕。”父亲的声音显得如此镇定,“你是我和绫子的孩子,是我们的骄傲。所以,你要背负着我和绫子对你的期待活下去。
你知道的,万花筒写轮眼的产生需要强烈的情绪刺激,而万花筒写轮眼产生后是有使用期限的,过度的使用甚至会导致失明,只有另一双来自血亲的万花筒写轮眼才能够阻止这种失明,让原本的那双万花筒写轮眼变成永恒万花筒写轮眼。
所以,绫子之后会杀了我,绫子的天赋比我好,她会开启万花筒写轮眼。到那个时候,再由你杀死绫子,取出绫子眼中的眼睛。”
木制的地板晕出水渍,我咬着牙,好像彻底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动手吧!”父亲说。
全身上下的血液凝固,原本一直维持在两勾玉的写轮眼变成勾玉。
母亲用一把苦无刺入了父亲的心脏,温热的血喷涌而出,脸上突如其然地出现湿濡感。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快到不可思议。
父亲,母亲,父亲,母亲……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看不见尽头,唯余下绝望的噩梦。
“砰!”父亲的身体倒下,他的嘴角带着笑,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色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会有的,如此温柔又幸福的眼神。
是什么样的力量,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能够感受到血肉撕裂的痛,太痛了,痛到极致反而会怀疑自己的心真的在痛吗?或者,痛本身就是一种人生常态,不痛才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