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是当时大队民兵连长的儿子。芦仙儿的爸爸则是大队支书。
五大三粗的张兴和俊美俏丽的芦仙儿都是村里“高干”的孩子,他们的脑袋笨得出奇。两个人十岁才上学,念起书来困难重重,降级是他们俩的拿手好戏。现在,俩人都快长成大人了,才念到六年级,与军武这样的毛头孩子同窗共学。
第二天,放学铃声没有给军武带来欢娱。芦仙儿的班主任胡兰会把他叫到屋里,用那一贯令人反感的甜腻的声音问他:“你家那片苇塘,晚上不会有人去吧?”
“嗯。”他点了点头。
“芦仙儿同学是不是爱去那儿玩儿?”
“有时去。”他看看胡老师那副神秘的面孔,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军武,”胡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热地说:“你就要升六年级了,我就要当你的班主任了。……你很聪明,我对你明年升学满怀希望。”
升学,意味着农村孩子到县城去念书,这在军武的家乡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这几年,他们这所小学没有一个人能考入县中学。成绩最好的学生也只够读乡办农中的水平。
当时中国还未流行“谢谢”二字,军武只能以用敬畏的眼神表示对胡老师的尊重。
“你为我做点事儿,”胡老师拿过一本考试成绩单递给他,“把这个抄一份儿。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天已经黑下来。军武在油灯下趴了半天桌子,总算一笔一画地应付了这件苦差事。他去找胡老师交差。校园里却没了胡老师的影子。
“你找他干什么?”军武的班主任看到了他在院子里焦急地徘徊着,奇怪地问。
他十分不满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嗯?”军武老师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不安的神情。接着,他疾步走到六年级教室(这时,军武才知道胡老师还没给六年级的同学们放学)。不一会儿,军武看到满脸愤怒的张兴从教室里飞快地跑出来,一溜烟似的没了影。
天已经黑得难见人影了,估计小伙伴儿们的游戏早该结束了。军武闷闷不乐地撅着嘴走出了校园。
“我*妈胡老师!”“我*妈胡老师!”……
军武突然听到了远处张兴那声嘶力竭的骂人声。
他吃惊地跑去,发现自己家的苇塘边已经堆满了人。
张兴骂人骂得已经没有力气了,那张嘴却依然艰难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芦仙儿哭着依偎在她娘的怀里,在几个婶子大娘的护卫下往家里行走着。那个胡兰会已经被人们打翻在地,差不多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军武看见刚刚飞车而来的乡公安助理跨在自行车上与村支部书记谈判。“我把人带走吧。”公安助理说。“不行。”支部书记态度很坚决。“在你这儿非出人命不可。”公安助理提醒说。“我就是要这个畜生的命。”支部书记脸儿绷得像一根弦。“这种事不够死罪,我带到乡里为你出气还不成吗!”……两个人的谈判很艰难。直到答应了支部书记“五花大绑捆走”的要求,公安助理才象征性地往胡兰会身上搭了一根绳子,用生产队的小毛驴车拉走了事。
“真是作孽啊!”
“什么狗屁老师,纯粹是个流氓!”
“该杀的!”
……
胡兰会被带走之后军武再没见过他的面。他的班主任老师接着教了他六年级的课程。开学第一天,老师问了军武一句话:“你知道胡老师去哪儿了吗?”他摇摇头说不知道。老师叹了气。大概是为了保护孩童的天真无邪,老师再没有对他说起这件事。
第二年,军武以第一名的成绩,破天荒地考取了县第一中学。发通知书那一天,学校里充满了格外喜庆的气氛。老师激动地将军武抱着举过头顶,大喊一声:“我的好弟子啊!”
这天晚上,老师告诉军武:胡兰会因为奸污女学生被判了5年徒刑,已经入狱一年了。
金榜题名并未给军武的命运带来任何转机。“文革”烈火烧过后,千百万知青上山下乡,土生土长的他自然叶落归根了。
苇塘的颜色由绿变黄,一片片的芦花儿盛开了。回乡的第一天,军武站在苇塘边,加入了生产队割苇子的人群。这时,张兴和芦仙儿从密匝匝的芦苇帐里走出来。看到拿了镰刀的军武,张兴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心情:“嘿,别看你进城读了中学,还得回来接受我们再教育哪!”
“军武,别搭理他。”芦仙儿轻轻地拍了拍军武的肩膀,算是安慰。她的个子长高了些,脸上已经没了当年那副清纯可人的表情,但容貌更加动人,昔日单纯甜美的少女已经被一个艳丽的美人取代了。她的一双眼睛无忧无虑的看了军武半天,不时暗暗送来一丝丝笑意。看来,往日的伤痛已经被日月抚平了。
冬天到了,部队来征兵。张兴依仗当民兵连长的爸爸,“近水楼台先得月”,率先穿上了令人羡慕的黄军装。军武个子矮,目测时就被淘汰下来。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在选拔文艺兵的过程中,他用手风琴精彩地演奏获得了部队首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