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车子赶到了母亲家,让杨大月吃了一惊的是母亲的家里居然上着锁,也就是说弟弟他们全家根本就不在家里,杨大月从院子里出来正在那里发愣,一个卖小油鸡的挑了一担小鸡“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这时他旁边的电话亭电话铃声响了,是弟弟打过来找他的,弟弟在电话里笑着说,“我们早已经来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杨大月不明白弟弟说的“我们都来了”是什么意思?是去了什么地方?是饭店?哪家饭店?镇里一共也没几家饭店,弟弟就在电话里“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笑了,说他们此时都在他家,让他赶快回来,“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这句话就更让杨大月吃惊,他不知道母亲和弟弟一家都在自己家里什么地方待着?是不是白英已经找人把门给弄开了,这么一想他心里就很愤怒,愤怒让他把车子骑得很快,车子是一路地响,从西门外骑到家里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把车子“哗哗啦啦”推进院子,杨大月马上又吃了一惊,家门并没有被打开,弟弟一家三口和母亲还有白英和英武都在那个临时性质的小棚子里挤着,正在嘻嘻哈哈地说说英武,小棚子里放不了那么多用塑料袋装好的一次性塑料菜盒,那菜盒就一路摆到了外边,地上放不下,又摆到了窗台上。因为这许多盒一次性菜盒,所以气势显得很盛大,甚至是很阔气,但里边也只能是一道又一道菜,凉菜和热菜,只不过这凉菜和热菜到后来都只会变成温菜,冷不冷热不热的温菜。
杨大月的母亲眼很尖,她一眼就看到从外边推车进来的杨大月了。
“老大,你赶快把门开了,你也不管我们来多长时间了?”
杨大月的母亲总是管杨大月叫“老大”,叫杨大月的弟弟却叫“老小”。
“老大,你说,我们都来多长时间了?”
杨大月的母亲又说。
“老大,快把门开了!”
杨大月的母亲是个急性子,人越老性子越急。
“今天是我的生日。”
杨大月的母亲又说了。
杨大月把目光狠狠扫向站在母亲那边的白英,而他也只好把目光再收回来,因为白英背着身子。他一出现,刚才的说说英武就马上停止了下来,杨大月只好去开门,把门打开,不等人搀扶,杨大月的母亲已经站起来进了屋。
“把吃的东西都搬到屋里来!”
杨大月的母亲在屋里发了话,对外边的人发了话。外边这时已经有人围了过来,他们都是杨大月的邻居,他们都想看看杨大月的这顿饭是怎么吃,吃过这顿饭,杨大月一家也许就会和好了,一切就都会结束了,白英和英武就不会再睡在外边了,白英和英武已经在外边睡了一个星期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在外边睡觉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县城人们的注意,这叫什么事,怎么能让人睡在外边?但这又像是在开玩笑,人们现在都有点儿向着白英,无论做了什么,无论英武是谁的孩子,也不能让她们娘儿俩睡在外边,要知道这县城里有许多小痞子,小痞子们又都是昼伏夜出。出点事对谁都不好,而且,谁又能知道会出什么事?
杨大月的二弟和媳妇这时已变得是既识眼色手又勤快,这一顿饭的意义与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吃的这顿饭的意义都不同。杨大月的兄弟媳妇把菜一道一道都拿到屋里来,只不过她现在是二传手,胖乎乎的白英在外边先把一次性饭盒外边的塑料袋去了,然后再由杨大月的弟弟和媳妇拿到屋里来,白英这时已经看到了杨大月,她突然把嘴抿得严严的,两只眼睛也只看手里的饭盒,除此别的什么也不看,刚才她的手脚还是很慢很慢,这会儿突然有些笨,把一次性饭盒外边的塑料袋撕得“嘶啦、嘶啦”的。开了门,杨大月没有进屋,他站在那里没动,眼睛看着另一边,但人人都能感觉到他的眼光实际上已经不是一条直线,如果眼光会拐弯的话,那杨大月的眼光一定是拐了一个弯,弯过来,一下子弯到了白英的脸上。他想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防线怎么会就这样一下子垮掉了,就因为母亲过这么一个刻板而重复的生日自己就被打败了?接下来,当然是,白英和英武就要走进她们一个多星期没有进过的家。这么一想,杨大月的心里于愤怒之外又有那么一种轻松,问题是,他已经想过了,气归气,这么闹说来也没什么意思,是谁的孩子不是谁的孩子有什么意思?一个星期并不算长,杨大月已经发现了,发现邻居们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倒好像是他做了什么坏事。他能从邻居们的眼神里感到这种变化。那天,白英的好朋友,卖油条的马萝兰在加油站那边看到了他,扔下了手里的事就凑过来,还紧赶了几步,对杨大月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再怎么也不能把自己女人和儿子都放在外边睡,要是冬天你是不是想把她们娘俩儿冻死?话是开玩笑样说出来,站在一边的人却用那种眼光看他。
杨大月想这件事的时候,母亲在屋里发话了:“都进来。都进来。今天是我的生日,都进来好好儿吃饭。”母亲这么一说,杨大月才发现放在外边的饭菜这时都已经进了屋。这时候,白英已经在棚子里的盆子里洗手,这是她的习惯,做完饭,吃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