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一虽然有些困惑,但走入枯树林的他并不害怕,甚至在他进入树林的那刻,还回头瞪了地保一眼。他那时心里想着,“等我长大,我才让你好看,仗着族长撑腰,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他的那一眼阴鸷可怕,楞是让还在啰嗦的地保闭上了嘴。
其实莫子一内心是悲凉的,一转过脸他就止不住的悲伤。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妈妈会吊死,他也没有办法和能力去查清楚这个死因。他心里只是悲哀地知道,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这个世界,从此他的嘘寒问暖再无对象,他的撒娇任性也再无对象,也再没有人对他嘘寒问暖。这些念头让尚未完全长大的他几近崩溃。
通往枯树林的路并不长,踩在厚厚一层干枯的针叶上,嘎吱嘎吱作响,步履蹒跚。莫子一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妈妈的头发绑在树上,但是他希望即便要绑也要绑在最高的那棵树上,他要让妈妈位于最靠近天的位置。
所以他尽量地往枯树林深处走,他认为那里有最高的那棵松树。
刚刚踏入枯树林的时候,因为莫子一的情绪激动,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后来,越往里走温度就越低,甚至到后来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啥时候双手环抱,冻得直哆嗦,就连嘴唇冷得都发麻,失去知觉。
“怎么这么冷啊。”他抬起头,看到明明空中挂在一轮明晃晃的太阳,灿目的阳光穿过交叠相错的树枝洒在身上丝毫没有灼热的感觉,反而像是冰锥一下毫不留情地刺穿皮肉,冻结血液!莫子一抱着发抖的身体,冻得牙齿上下打架,头皮紧紧地缩成一团。终于他看到一棵高大的松树就在眼前。
把妈妈的头发放在地上,跺着脚呵气在手心使劲地撮合,让摩擦产生的热量能够给予一些温度。等被冻僵的手缓和些后,他把头发放在腰间,手脚并用地朝树梢方向爬。像他们这样的孩子,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那都不在话下,也就三两下的功夫,莫子一已经爬到树梢的位置。
他坐在树叉上,头顶没有遮挡的树枝和枯叶,阳光照得他双眼发晕,有那么一分钟,他似乎还听见妈妈在叫他,看见妈妈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他摇摇脑袋,把眼泪咽回到肚子里。
掏出妈妈的头发束,他按照地保告诉他的方法仔细地绑在了树上。“你要搞清楚,只有这样做了,你妈妈才能得到轮回,不然啊,呵呵,你也应该听那些老人说过,自杀的人只能如十八层地狱!那里啊,有油锅有刀山还有兽马撕裂!恐怖的很!那都得一一经历才有可能轮回的。照不照做,嘿嘿,你自己掂量吧。”地保那种恶心的嘴脸,恐怖的语调再次浮现在脑海。
“哼,要不是他那样说,我!我”莫子一愤愤地想,眼睛里包含着泪水。他抹把眼泪,看着妈妈的头发在风中飘荡,原本结好的麻花辫开始零散脱开。莫子一心中又是难免一阵凄凉。
突然,一阵风刮过,浓烈腥臭的味道钻入莫子一的鼻腔里,这让他心里和胃里都猛然恶寒。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枯树上爬满有着大钳子的硬壳虫!“这是什么?!啊!”
莫子一手上吃痛,没能抓稳树枝,结结实实地从树上摔到地上!幸好树枝横档较多,并且农村孩子也比较皮实,只是身上多处擦伤,倒没有伤得太严重。他一手揉头,一手揉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刚站起来,他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
在他刚进这片枯死的松树林时,虽然树林到处都是枯枝烂叶,看上去萧条凄凉,但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而现在,整个树林中几乎每棵树上都吊着一个人!一个个的死人悬吊在莫子一的眼前,就好像挂在树枝上的果实!
这些果实成熟的程度还分别不一样,有早有晚,有新鲜有腐烂,腐烂的级别也不一样,有些刚刚只是身上出现斑块状的溃烂,有些则是流出黄红黑相杂在一起的脓液黑血,有些则是已经腐烂得露出白骨,还有些风化更久,只有一副骷髅骨头垂直地吊在那里一动不动。
莫子一的心都已经揪成麻团,眼睛瞪得无比大,青筋因为恐惧而爆出,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可是无论他往那个方向跑,都有吊死的人横在面前!这整片树林,就好像一个上吊集中地!
他正想着办法逃出树林,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他一下子愣在那里,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前方被吊在树上的,正是他刚刚过世的妈妈!
“啊!”松树林里爆发出悲惨而绝望的叫声。
莫子一不知道是怎么爬出那片松树林的,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迹,可翻来覆去的检查,他身上又一个伤口都没有。那些血比一般的血液要粘稠腥臭,摸在手上还有砂砾感,这让来找莫子一的乡亲们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惧。
后来,莫子一醒过来就疯了,冬天的时候光着身子,夏天的时候裹着大棉袄,蓬头垢面地蹲在村南那口干涸的水塘边上发呆,一蹲就是一整天。乡亲们可怜这个孩子,从自己的口粮里多少省下来一些给他吃,好歹央着他的一条命没有去黄泉。
说来也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