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的皇后一直不能生育,用尽各种方子,却没有效果,后来听了一个亲王的建议,请来各地高僧轮流来做法事,并让喜宁负责招待。
这日,来了一僧人,自称是空云大师,自然少不了要和喜宁打交道。
念了两日经,在与喜宁单独相处时,空云大师突然说道:“喜公公是女真人,我也是。我祖上娶了中原大户汉人家的女儿,金亡时,举家迁往江西抚州府,并改为汉姓白。家父念念不忘自己是个女真人,我十岁那年,家父带我前往辽东寻根,可那时的族人,分成了许多小部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被蒙古人、汉人、朝鲜人压榨欺凌,三十年前,家父把我送到长白山习武,他则专心辅佐其中一个部落首领李满住。”
喜宁上下打量着空云,并没有吭声,他将空云带到一偏僻小屋内。
空云接着道:“金,有永久不腐之意,李满住的志向,就是恢复我大金的荣光,李满住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不要说对付不了明军,就是在各个女真人部落中,他也不是最强大的。所以,他接受了家父的建议,首先,表面上还是要顺从明朝,按时纳贡。其次,要继续修养生息,增加部族人口,扩大部族在女真人中的影响力,尽量在不使用武力的情况下,合并周围的部落。最后,就是要千方百计削弱明朝的实力。”
说完,空云掏出一封信,信上是女真文字,由李满住所写,大意是说,为了能见到喜宁,特意让白术虎装扮成僧人,希望喜宁不要忘记自己的族人,大家一起振兴女真,只有女真人强大了,才不会受欺负。字虽不多,却深深打动了喜宁。
很小的时候,喜宁便目睹了亲人及族人被杀的一幕,他本人又惨遭阉割,极度仇恨的心理一直伴随着他成长,入宫多年,喜宁小心翼翼地生活,表面的谦恭下,那仇恨的火焰却在心里越烧越旺,烧得他寝食不安。
李满住这人,喜宁是知道的,其祖父阿哈出是朱棣的岳父,因此被明廷赐名李思诚,所以其后人皆姓李。李思诚之子释加奴,被赐名李显忠,任建州卫指挥使,李显忠死后,其子李满住便袭任建州卫女真人首领。
空云道:“为了能见到公公,我在路上杀了从大名府来的高僧,拿了他的关引,假扮他才进得宫来,我真名叫白术虎,请公公不要再迟疑不决,请站出来,为女真人的大业出一份力。”
喜宁道:“白术虎,好大胆子,竟敢在宫中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杀头么。”
白术虎不慌不忙道:“公公想杀我,也要让我把话说完,女真人本来就少,再不团结,女真一族,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喜宁目光如电,一直盯着白术虎,眨也不眨,白术虎则平静地回视喜宁,面带微笑。
对视良久,喜宁请白术虎坐下,道:“以当前时局,谈女真人的大业,好像是空中楼阁,不着边际。”
白术虎急了,正要说反驳,被喜宁阻止,喜宁闭目思虑半天,道:“大明历经永乐、洪熙、宣德三朝,天下安定、法纪严明、国力强盛、四海臣服,如今的正统帝虽然年青,做事有些荒唐,但手下仍不缺名臣良将扶佐,大明依然是如日中天,难以撼动。”
白术虎道:“公公所虑,和家父一样,但家父说,事在人为。想我大金,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开始只有一些弱小的部落,长年被契丹人欺压。后来,金太祖统一了女真部落,起兵反辽时,手下可用之兵也不满千人,直到到出河店之战后,才发展到上万人。”
喜宁点点头,道:“这么多年了,我从未忘记自己是个女真人,更何况,我也身负血海深仇。只是,我一个人在这深宫中,又有什么用呢。今天,你来了,我非常高兴,我活得也够久了,不怕死,只是想在活着的时候对你们有所帮助。”
白术虎道:“公公在皇帝身边,深受宠爱,能借助公公的地方有很多。”
喜宁道:“朱祁镇这个人,心地倒不坏,但做皇帝就完全不够格。他倒是很信任我,我若杀他,并不难,只是兄终弟及,朱祁钰上来做皇帝,会比朱祁镇强得多,这对我们女真人并不是好事。所以,不到万不得以,不要动他。他现在对王振言听计从,早晚得出大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白术虎道:“您在宫中,便是我女真人的耳目,不能让您犯险。家父认为,大明之劲敌,是北方的瓦剌。瓦剌太师也先,是个雄主,他窥视中原已久,也有恢复大元之心,二者近期内必有一战,但从人口、钱粮、民心等各方面考虑,明朝还是占了上风。”
喜宁道:“云南思任发拥兵反明,略地无数,黔国公沐晟带军镇压,反被思任发击败,沐晟因罪恐惧,暴病而亡。朝廷震怒,连续用兵,方才将其击败,思任发死后,其子思机发据险而守,继续与大明为敌,朝廷仍不能平息云南之乱。现在,朝廷上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欲要削弱明朝,还是要想办法让明军打下去,这样,明朝就不得不动用北方精锐,使面对瓦剌的防御变得空虚,而且连年征战,也会让明朝国库入不敷出,只能不断加税,这又会加重百姓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