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三十步。”石亨嘴上念出这个数字的同时，右臂狠狠往下一斩，在城楼上一直紧紧盯着他看的兵部侍郎吴宁，立即亲自擂起了战鼓。

战鼓声中，前排的明军缓缓退去，露出后面一排火炮来。

朱祁镇匆匆亲征，只带了一些小型的火炮，像这种重达数百斤的“将军炮”，因为携带不便，则全数留在了京师，于谦将原本散架在九门的“将军炮”都摆在了德胜门，加上附近各处卫所加急送来的，共有三百八十九门。

石亨站在一门“将军炮”旁，看着黑压压蜂拥而至的瓦剌大军，冷静的点着了炮捻，“轰”的一声响，炮口吐出一溜火光，一颗开花大炮弹在瓦剌军中爆炸，将数名瓦剌士兵连人带马送上了半空。

紧接着，其他三百多门炮也几乎同时响了起来，一条条火龙冲入瓦剌人的马队中，一颗颗开花炮弹腾起一片片的火光，连成一线的惨叫声中，人与马身上的各个部位都被炮弹撕开，被气浪掀向高空，再从高空落下，形成漫天的血肉之雨，这已经不是战场，这分明就是巨大的屠宰场。

离也先十几步远，也落下一颗炮弹，将他身边十余名近卫炸了个稀烂，也先本人也被巨大的气浪掀下马来，在他身后的伯颜立即冲上前，跳下马扶起了也先。

也先的脸被烟熏得漆黑，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他茫然地看着伯颜，不知道他为什么对着自己大喊大叫。伯颜忙命令退兵，只是，现在这个局面，已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前面的瓦剌士兵是想勒住马往回跑，但是后面的骑兵已经把速度冲了起来，谁也收不住僵，惯性驱使着瓦剌大军继续往前冲去。

“将军炮”是明军火炮中威力最大的一种，但是装填很慢，放过一轮后，火炮手全数退了下去，另有三千明军补充上来，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杆火铳。

瓦剌铁骑离着还有百步之遥时，石亨高喊一声：“胜字营，放。”

一千杆“胜”字号火铳响了起来，若说“将军炮”喷出的是火龙，那么火铳吐出的便是一条条的火蛇，无情地吞噬着它所遇见的每一个士兵，每一匹战马，有一部分瓦剌人终于精神崩溃了，既然收不住马，他们索性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嗷嗷叫着便往后面逃去，却大都死在自己人的马蹄之下。

打得最远的“胜”字号火铳退下去填弹药了，更多的“勇”字号、“威”字号火铳又响了，冲到明军阵前七十步的瓦剌人发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致命的密不透风的火网，那一杆杆火铳吐出的火焰，像是一把把带火的镰刀，无情的收割着所有敢于冲上来的瓦剌人的生命。更可怕的是“胜”字号火铳，发射、退下、装填、再发射，似乎只需要极短的时间，瓦剌人冲入三十步时，“胜”字号火铳已经射出三轮了，数千名瓦剌将士倒在火铳铳口之下。

离明军还有二十步远时，瓦剌人终于到了强弩之末，后排的瓦剌人勒住了战马，转身朝已方大营飞奔，前排的瓦剌人也开始掉转马头。

城楼上的吴宁再次擂起了战鼓，这一次，鼓声更加急促，那是在催促明军立刻杀出追敌。

火铳手退下，一万明军精骑露了出来，这些人都是福建指挥同知顾斌带来的。顾斌跟随宋彰扳倒张楷后，就成了王振的人，从此便官运亨通，不到时一年时间，连升三级，做了从三品的指挥同知，可是，顾斌与其他只会溜须拍马，不务正业的官员不同，他还是一个想干事，也能干事的人。

于谦早就听说了顾斌的大名，这次保卫北京，他从各地调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员猛将。

石亨拎着鬼头刀一马当先，石飚、顾斌等人紧随其后，一万明军如洪水一般朝着落荒而逃的瓦剌人席卷而去。

从于谦的表情上，你看不出他有任何初战得胜的喜悦，因为他清楚，这场残酷的大战还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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