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燕柔的人,听起来应该是个窈窕淑女,但偏偏在诏狱里,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锦衣卫百户,就叫这个名字。
当燕柔告诉寒枫他叫燕柔时,寒枫使劲揉了揉鼻子,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
燕柔很认真地告诉寒枫他这名字的来历:"我父母在我之前生了三女三男,但所有男孩都早早去世了。"
听到这,寒枫突然想到了"东陵岛"上的那个诅咒,然后又想到了赵紫渟,想到了女儿赵寒,在那一瞬间,他很想很想转身离开,去"东陵岛"抱抱女儿\。
"我父母请了山上道长来看,道长说是我奶奶的坟埋在了阴地里,注定下两代是阴盛阳衰,破解之道,就是要把男孩当女孩养,还要给取女孩名字,过了十岁就好了,但就算平安过了十岁,名字也不能变,所以,我就一直叫燕柔了。"
"那你现在多大了。"寒枫问道。
"我今年是本命年,属狗,三十六岁了,我媳妇属牛,生辰八字都对,生了两个丫头,那道长算得真准,果真是连着两代阴盛阳衰啊。不过不要紧,我媳妇又怀上了,别人看了都说是男孩呢,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曲莹莹,怎么样,好听吧,越像女的越好养。"
寒枫点头道:"名字取得好,不过,你不用在这里拖时间,门外的人是进不来的,我劝你还是放我过去,否则的话,你有可能见不到那个叫曲莹莹的男孩了。听说,锦衣卫给的抚恤少得可怜,那点银子只能逼你媳妇改嫁,到时,她肚子里的男孩可就要续别人家香火了。"
曲柔愁眉苦脸道:"谁说不是呢,可是,寒大侠,我要放你过去,一样是死,不仅拿不到那可怜的一百两抚恤,只怕我的家人也要流放边关了,所以,我得试一试。"
寒枫道:"好啊,你身后有七八十人,值得一试,拔刀吧。"
"寒大侠,外面那么多刀法好的千户、百户都拦不住你,我算什么,我不用刀,用弩。"
话音刚落,曲柔抬起手来,一排小弩箭从他衣袖中鱼贯打出,他用的是锦衣卫独有暗器,袖弩。袖弩和相应的弩箭的制作极为精巧复杂,一个熟练的工匠有时半年也做不出一把,因而在锦衣卫里,也只有极少部分人才有资格使用。
别看寒枫嘻嘻哈哈,一副闲情雅致的样子,其实他的眼、耳、鼻早就在高度警觉中,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丹田之气在各处经脉不停游走,所以,当曲柔袖中寒光一现之际,寒枫已经动了起来。
寒枫完全是凭着直觉,方才堪堪避过曲柔的咫尺一击,而曲柔身后的七八十个绵衣卫立即跟上分成两排,一排蹲一排立,又从袖中打过无数枝弩箭来。
这些弩箭,长不过一指,细如钢针,尾部有孔,高速射出时能发出"咝咝"破空之音,虽不如强弩射出的箭打得远,但三丈之内,还是能取人性命的。
寒枫知道,赤手空拳在箭雨中腾挪是不可能的,唯一能躲过的办法,就是比这些弩箭快,于是,他双手微展,身子微躬,脚尖疾速连点,从远处看,他整个人便似在离地半尺处往后退着"飞"。
第一轮齐射的弩箭没有追上寒枫,离着寒枫还有一拳的距离,就成了不能穿鲁缟的"强弩之未",纷纷落在地上。
曲柔暗道可惜,作了个手势,站着的那排锦衣卫马上飞身跃起,跨过前排蹲着的人,一个前滚翻,紧冲几步,立即蹲下,而原先蹲着的那排锦衣卫也随之向前扑,立于第二排,曲柔再一声吼"放",又是一阵箭雨洒向了寒枫。
寒枫只有再退,这次,已有一支弩箭射到了面前,寒枫急忙用双指将其夹住,不等对方发出第三轮箭,寒枫已重新跃上独木桥,三两步过了桥,来到沙恨雨身边。曲柔一挥手,所有的锦衣卫立即停下,退后,有十名锦衣卫跑去厢房,取出十壶箭来,分与所有锦衣卫,重新上到袖弩盒子中。
沙恨雨又打退了一轮锦衣卫的进攻,诏狱大门外,狭窄的胡同里,躺满了哀号的锦衣卫,大约有百十来人,这还不算为清空场地,被拉走的六百余锦衣卫。
门达看着不断抬下来的伤者,渐渐从暴怒变为沮丧,听到又一轮十人倒下后,他对一个校尉道:"你,去找曹吉祥,借一百名神机营火铳手过来,就说我门达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诏狱外的锦衣卫停止了进攻,喧嚣声退到了胡同口,寒枫耳尖,隐约听到有人提到"神机营"三字,他心中一凛,情知不妙,便对沙恨雨道:"这里不能呆了,沙恨雨,随我来,记住,跟在我后面,离我一丈远。"
寒枫从地上捡起一把刀,转身又上了挢,沙恨雨听话地跟在后面。
当又一轮箭雨飞来,寒枫不再后退,反大步迎上前,将手中的绣春刀舞得密不透风,"咝咝"的弩箭声与"叮当"的金属撞击声,交织在一起,还有那箭与刀相碰而溅出的星星点点的火花,令这个院子颇有点像是生意兴隆的铁匠铺。
现在,轮到燕柔和他的锦衣卫们后退了,仓促的后退中,队形不再那么整齐划一,再也没有人肯蹲下去,七八十人挤作一堆,东倒西歪中,那袖中的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