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京城总有近万人称呼石飚为老大,靠石飚给的银子过日子,但在这个多事之夜,老大石飚吆喝了半天,也只拉起了三干多人的队伍,加上石亨府里的壮丁,一共有四干人浩浩荡荡杀向午门。
顾斌扼守在石府通往午门的必经之路,他手底下有二干人,这是他从福建老家带来的家底,当兵部调他入三大营中的"五军营"时,他提的唯一要求,就是把长年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子弟兵一起调入。
福建境内,山多田少,民风剽悍,乡民之间,为了争田、争水、争林,械斗是经常的事,所以,这里出的兵,比起其他富裕地方的兵,要勇猛十倍,更不畏死,当然,前提是饷要给足,饭要吃饱。
顾斌爱兵如子,治军有方,如遇朝廷封赏,他往往一文钱也不留下,全部分给手下将士,故而那些子弟兵们无不对其死心塌地的效命。
一群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遇上了另一群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纵然人数差了几倍,但却可以以一敌百。
按理说,石亨、石飚是常胜将军,指挥干年万马都不成问题,但,那是战场上,他们有自己的步兵、骑兵、弓弩手……而这里,只是门午前的街巷,石飚的手下,有的是街头的混混,有的是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还有的,是穷困潦倒的武林中人。
这里面,能派上用场的还是石亨府上的家丁,这七百多人,大部分是石亨南征北战时的亲卫,石亨解甲后,也把他们带进了府中,平素还是按军中习惯,早操、演阵、习武。
见对方只有千把人,没有马,也没有神机营的兵士,石亨、石飚松了口气,对他们来说,越早攻进皇城,胜算就越大。
石亨让府里的家丁列好阵,立即随石飚冲锋,其他人则在后面呐喊助威,以壮声色。
望着蜂涌而至的叛军,顾斌面不改色,大声道:"都给我稳住喽,皇上就在后面看着哪,别给福建人丢脸。"
石亨则大喊:"孩子们,杀,杀,今夜就是杀神之夜,杀进皇城去,奇珍异宝任你们选,三宫六院任你们玩,我石亨坐了天下,保证你们人人封候,个个拜将,痛痛快快过一生。"
石亨这么一说,那些个混混、术士、江湖中人更加来劲了,口中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人人挥舞刀剑,嗷嗷向前,兴奋得真好似封候拜将了一般。
顾斌数着步教,"一百八十步,一百七十步,一百六十步……"待数到五十步时,他果断下令:"放箭。"
前排士兵半跪下,亮出后排弓弩手,瞄准,放箭,一时箭如雨下,冲在前面的石府家丁纷纷中箭倒地。
石飚拎着大板斧,抡得如风一般,将射到跟前的弩箭一一磕飞,几个大步,便到了顾斌军前,二话不说,闷头就是大砍大杀,瞬间就有七八个明军士兵死于斧下,其他叛军见状,士气大振,一起杀入顾斌军阵中。
大部分叛军知道,一旦走上这一步,就再没有了回头路,所以,人人都拉开拼命的架势,顾斌这边也不含糊,亦抱着必死之心,寸步不让。
短兵相结时,反而呐喊声小了许多,大家闷头厮杀,便是中了刀剑也无人吭气,夜空中充斥着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很快,鲜血就流满了附近的大街小巷,再然后,孩童的哭闹声从无数民宅大院传了出来。
顾斌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玩命,自己的士兵再英勇善战,也架不住叛军人多,尤其是石飚那个狠人,手上的大斧真是勇不可挡,光他一人,就杀了几十个明军,还有石亨府上的家丁,看起来也都是老兵了,三五成群,各成小阵,与自己训练的将士相比,毫不逊色。
半个时辰后,顾斌手下军士已损失过半。不能再等了,顾斌作了个手势,他身边的亲卫立即往空中射出三支响箭。
如同天降神兵,又有无数明军从各个小胡同里钻出,冲在前的一百人不用刀,用长枪,枪长三丈,枪尖朝前,亮森森一片枪林直直就扎入叛军阵中。
叛军最能打的都冲在前面,落在后面的基本上是些街头混混,平常欺负个街坊邻居,打个群架,骂个街什么的在行,真到了冲锋陷阵,刀刀见血的时候,心就慌了,就是心里想拼命,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只能站在原地观战,这一下,背后突然出现大批明军,而且拿着那么长的家伙,立刻便吓得魂不附体,再顾不得许多,撒退就往前跑。
这一跑,可就把叛军阵形冲乱了,石亨看得分明,急得大叫:"不要怕,不要怕,随我石亨迎战。"
有那跑得慢的,马上就被挑在了枪尖上,不一会,一百多杆枪上就挂上了五六十具尸体,这一下,后面的叛军彻底崩溃了,谁也不理石亨,一哄而散,四处逃命,为了跑得快点,将兵器丢了一地。
明军不管两边跑掉的叛军,从长枪手后面冒出九百持刀将士,挥刀朝还在抵抗的叛军杀去。
这就是顾斌的计策,以一半人吸引敌人,另一半人迂回从后攻击。
在明军两面夹击之下,叛军再也抵抗不住了,除少部分石府家丁困兽犹斗外,其余的不是逃走,便是跪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