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鬼魂的视角,看以前的殷离澈和以前的他,一起坐在郊外不知名的小山坡上,喝酒看星星。殷离澈约莫是喝得多了,他问江辞他说。
“阿辞,你说,我们会不会不能在一起。”
那时的江辞湛年少轻狂,挂着招牌的笑,把人揽到怀里,在额头上就是一口。
“怎么会呢?反正咱俩斗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等再过几年,咱们就能搬出去单住了,到时候谁还能管我们?”
殷离澈摇摇头,那时候的他是真心实意的在担心。
“不,就算如此,我们可能还是不能在一起。”
十五六岁的江辞湛眉头一挑,瞅了瞅怀里的人。“怎么,你怕世俗的眼光?”
那时候的殷离澈,爱他爱得入骨,赶忙摇头,望向远处夜幕上的星星。
“不,我不是怕这个。”
“那你有什么好怕的呢?除了这两样还有什么是你我所畏惧的?”
殷离澈又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出出神。
“不是这样的。即使我们继承家主之位,即使我们不怕非议,我们也不一定能在一起的……不一定的。”
那时候的江辞湛远没有他想得那么多,转头给人一个深吻。
江辞湛记得,那时的他和殷离澈在那做了一回。
江辞湛现在才知道,原来除了家主之位和世俗,还有东西,能让他们之间的感情破碎。
是血海深仇,是愧疚感。
是对那些枉死的亡魂的愧疚感。
他们两个人,对得彼此,却对不起天下,和那些无名白骨,枉死冤魂。
江辞湛一下懂了,为什么殷离澈会要逼死他。他们已经无法在一起了。
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鲜活的性命,那些人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他们怎能在血腥沉淀以后,再若无其事的在一起。
那未必也太没良心了。
江辞湛不是什么无私的人,但他此刻也理解了殷离澈。
但就在他快要释怀的时候,突然,脑子里浮现了宋管家和殷离澈的脸。
一柄长剑从那位满头白发的人的胸前穿过,然后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就这样死在的自己面前。
他的身后是他最熟悉的殷离澈,那把沾血的剑的末端,是系着的,是蓝色渐变流苏,还有那白色通透的环形玉佩。
是自己亲手系上去的。
被安稳冲淡的血腥记忆一下都涌上了心头,脑海里一幕幕,都是那天血流成河的场景。
那一秒江辞湛还是挂着他的招牌僵尸笑,可眼睛居然有点发酸。
为什么是你呢殷离澈。
为什么,为什么杀他们的人,偏偏是你呢?殷二少。
若是别人,杀了也就算了。
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呢?
为什么你偏偏还有苦衷呢殷二少。
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承受这一切的,不是世间一对没什么感情的情侣,偏偏却是我们呢?
这个问题,素来轻狂骄傲江辞湛活着没有懂,直到去了那黄泉地狱,也依旧不懂。
他大约,是永远都懂不了了。
这便是因果吧。
老天爷让他们相爱,是给他们最痛苦又最甜蜜的惩罚。
他们大概是这世间,唯一一对,都彼此后悔遇见,后悔相爱的情侣了吧。
长眠者会做最温柔的梦,残存者会受至深之痛。
所以说,于他们两个而言,先死掉的人,总归是幸福一些啊。
江辞湛这回是真的伤得不轻,这一修养,就歇到了寿宴。
殷离澈对此倒是没说什么,颇为宽宏大度。江辞湛不是不疑惑,可他这重伤未愈,乐得不侍奉人,顿顿都在下人院里吃。
他不知道,这些时日里殷离澈替他操了不少心。那天去陪顾承吃饭之后,顾承那人见色起意,真真看上他了。本来说好的帮忙保兵权,给的报酬也不要了,非要人送江辞湛去玩玩。
殷离澈自是不愿意的,可又不敢在这种紧要关头得罪这大爷。折腾了老久,又找借口说江辞湛背上留了疤,顾承这才作罢。不情不愿的收了几个男宠和一些钱,答应会在朝堂之上帮衬帮衬,私底下也会给他周旋。
看他并没有完全死心,殷离澈只得带着江辞湛,以男宠的身份,带他同赴皇宴,表示一下自己的决心。
说是寿宴,其实也和寻常的宫中宴会并没有什么两样,喊了几句“皇上万岁无疆,功德无量”以后,就开始各自的推杯换盏。
渊朝男风盛行,虽依旧为世人所唾弃,但在官员中带男宠的实在不罕见,顶多殷家的这位格外俊俏点,长得像死了的三少,倒也不算过于引人注目。
殷离澈手握兵符,不少人给他敬酒,试图灌醉他。江辞湛与他配合度相当高,撒个娇和殷王爷一人一口的喝。期间动点小手段,转到殷离澈的手上时,就差不多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