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短促刺耳的警报声,蓦然响彻在头顶那片灰暗压抑的天空里,紧接着,在凶狠而又狂暴的狗吠声伴随下,监狱内反反复复地播放着一条广播。
“B区囚犯越狱!B区囚犯越狱!请各单位紧急集合!还在操场上活动的囚犯,请马上回到监仓!请马上回到监仓!”
回应他的,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兴奋呼喊。
能在赤潮监狱服刑的犯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有人越狱,象征着暴力冲突,流血牺牲。但眼前这些囚犯,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别说是监狱乱了,即便是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火海中,他们也会幸灾乐祸。
赤潮监狱,本就是汇集了各种恶棍的地方。
枯燥无味的服刑期,早就让他们心生厌倦了吧?
起初,我以为警报声响,是因为操场绿地起火的缘故,却万万没想到是因为有人越狱。
听到这个消息,我毫无准备,心头怦怦直跳,但我仍然强作镇定,瞪视着那些热血上涌,想要冲到我周围闹事的囚犯。
通过这一年的相处,他们都知道我这人有点邪性,迎向我凶狠的目光时,都讪讪地向后退了几步,放过了龚梅笙,去寻别人的麻烦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我问。
龚梅生咧着嘴笑了笑,将烟头递到身前半人高的火焰里,淡淡道:“点火,取暖。这还用问?”
“那为什么你点火的一瞬间,就有人成功越狱了?”
凭借着我抓鬼驱邪的经验,我总觉得,龚梅生那把火,好像烧掉的不只是绿油油的草地,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试想一下,被雨淋过的鲜嫩绿草,会突然跟浇了汽油一样蹿起一米多高的烈焰?!
龚梅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他来到这里的目的,也肯定不单纯。就目前来看,转监这个说法,难以成立。
甚至可以说,转到这座臭名昭著的监狱,还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乱糟糟的思绪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有些烦躁,但却耐着性子,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火焰炙烤着草地和泥土,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在响彻天地的警报声中,却如游丝般钻进我的耳朵里。
龚梅生回头看着我,眼神颇为玩味,“你心里在想什么因,就会种下什么果。你说这句话对不对?”
我怔住了。
他说的这句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那支在外面价格低廉,在狱中却价值不菲的香烟,已经快被火焰燃烧殆尽,但他却没有拿回来吸上一口。
更令我感到吃惊的是,火舌已经燎到了他的手指上,皮肤都被浓烟熏黄了,而他却面不改色,恍若无事地看着我,静候着我的回答。
我嘶哑着嗓子答道:“我不知道。”
他在我心中,已经不再是面相淳朴的老人,而是一只深藏不露的妖孽。
他又十分和蔼地笑了笑,“你以后会知道。”
这时,哨塔方向传来扩音喇叭的声音,“警告,你们两个离火远一点。警告,第二次警告!”
终于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了吗?
当狱警喊出“第三次警告”时,我们要是还没有动作,就会被橡皮弹击中。
我拉向他,有些焦急地道:“你先跟我回监仓,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分享,我能帮则帮,你看行不?”
火焰已经吞没了他的半只手臂,我好像都闻到了肉被烤熟的味道,但他却依旧面带微笑,似乎灵魂已得到升华,根本不在意皮囊会熔化,还是会流血。
“时间,我的时间可不多。青菜死了啊。”
他又提起了那个该死的名字。
接近两年的摄魂人经历告诉我,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反复提及的青菜,一定是某件重要事情的关键。
把他救下来,再让监狱长出人出力,帮我从他嘴里挖出点消息来,是我接下来要做的打算。
可是,就在我伸手抓向他时,眼角处突然有灰色的影子一闪而逝,紧接着是肉碎骨裂的闷响。
龚梅生好像被什么东西,撞进了熊熊燃烧的烈焰里。
可怕的是,他已经燃成了火球,却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声。
要知道,一个人在被烈焰焚烧的时候,即便他的意志力再强大,也会因为“蛙跳反映”有所动作,而且还会不受控制地发出凄厉的叫声。
龚梅笙却完全违背了生物学原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火焰中,脸上的笑容和蔼善良,但此刻看来,却显得尤为诡异。
下午5点钟左右,操场的大火还有躁动的重刑犯,都被军区里调来的武警部队摆平了。
只是,每当我面对粗糙冷硬的墙壁,都仿佛看到了印在黄土上的那片焦痕。
龚梅笙。
他在我面前,被烧得一干二净,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
那只把他撞到火焰里的影子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