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发自本能地,我也垂首敛目,双手紧贴裤线,像是没了生气的牵线木偶,随着队列的速度时缓时快,一步接一步地向前磨蹭着。
赤潮监狱的食物,都是事先装在盒子里的。而盒子上面,又用黑色记号笔写着犯人的编号。
谁的饭盒谁来拿,要是排队时没有按照规定的序号排,会被重罚。
狱方这么做,表面上是说为了犯人的身体着想,由营养师来控制着他们的饮食。可实际上——即我服刑一年的体会——自从国家严令不许虐待囚犯后,狱方便想了这么一个招:从饮食下手。
只要碰见不听话的囚犯,就说他得了急性肠炎,连面条都消化不了,连续塞给他三天清汤寡水的白米粥,或者连粥都没有,只有比刷锅水还脏的一碗汤。
囚犯能怎么样?
在这里,管教就是天,不想受折磨,就不要当刺头。
所以,每次来食堂取饭时,每个人都噤若寒蝉,生怕哪个管教的老婆赶上生理期,导致他们心情烦闷,想要折磨囚犯取乐。
当然,这种情况很少,但并不代表没有。
可是,盒饭既然早就装好了,囚犯进去拿完了找到自己位置开吃就是,行进的速度怎么可能有快有慢呢?
渐渐的,我垂下去的眼角余光里,发现了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警。
令我感到胆颤的是,武警手中的枪,并没有斜举向天,而是毫不客气地对准了我们。
枪口黑洞洞的,仿佛下一刻就会闪耀火光,夺取某个倒霉鬼的性命。
大约走了半程路,几乎要进食堂的白钢门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队列的行进速度时缓时快了。
原来,食堂门口站着位笔挺制服上挂满勋章的军官,他手中捏着被钉起来的几张纸,不断对比着路过囚犯的样貌,而在他身后,还有三名跟我素不往来的囚犯。
他们中有两位,好像是B区的重刑犯,而第三个面色苍白的男人,要不是穿着囚服,我可能都不确定他是赤潮监狱的犯人,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有这么一号人。
B区。
那不就是有人越狱的刑区吗?
难道,狱方调取监控后,查出了越狱事件所牵连的犯人,打算来一场秋后算账?!
那我递给龚梅生打火机,导致他纵火破坏,是否也要被抓走了?
接下来,我看见了监狱长。他就站在武警队伍的后面,仰着脖子,眼珠转来转去,好像在找什么人。
这就奇怪了。
他的官位不低,而且在赤潮监狱,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利,怎么在这群武警面前,却像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我正在暗暗思忖呢,监狱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后,陡然一亮,有些激动地大喊了一句,“就是他,没错,排在第六个那位,你看,我帮你找多快嘛,真没必要看档案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察觉到不妙的同时,却觉得监狱长愈发透着古怪。
他刚才的语气,怎么像邀功的孩子?
紧接着,那位军官的表现,几乎要把我下巴都惊掉了。
他将手中那几页纸捏的哗哗作响,满脸不耐烦地回过头,沉喝道:“我说了,我要自己对档案!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还是说,你根本不尊重我的工作?”
这话说得凶巴巴的,还是当着众多囚犯的面。监狱长的反应也很奇怪,他打了个哈哈,道:“咳,你不是说情况紧急嘛!我这不是在帮你节省时间嘛!”
自从入狱以来,我还从没见过监狱长这般低声下气过,眼前那位神气十足的军官,到底是什么来头?
“行!你出来!”他抬手指着我,眼神凌厉。
我在他的注视下,总感觉自己不再是服刑人,而是敌人派来的特务,正要被他接受盘问呢。
妈的,这人谁啊,怎么这么牛逼呢。我在心里嘀咕着,晃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就你们四个了,跟我走一趟。”
由于我跟他站得比较近,他突然发号施令,倒像是在我耳边打响了一串惊雷。
什么事儿都不说,就叫我跟着走,所谓的军中作风?
草,老子又不是你手下的兵蛋子!
都说再老实的人进了监狱,都会便锻炼成恶棍。
这话一点都不假,我进监狱前,碰上麻烦事儿了能躲就躲,可在这里待了一年后,几乎没人敢再惹我。
我瞄了一眼周围黑洞洞的枪口,猛一咬牙,不卑不亢地问:“哥们,去哪啊?总得说个目的地吧。”
我话音刚落,监狱长的脸都白了,他又打了个哈哈,看样子想帮我说句,却被军官抬手止住。
“你就是白丰瑞?”他眯缝着眼睛问。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草,犯人也是人,不是你家里呼来喝去的狗!我寸步不让地盯着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呵,你不是有名册嘛。电脑打印出来的黑体字,2毫米的高度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吧?”
“9337!你别不识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