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都说你这人邪性,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行吧,咱们已经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应该同心协力,否则还真不一定能走出这片鬼地方。好啦,现在听我口令,全体向后转!”
他挥舞着手上的机枪,吊儿郎当地嚷嚷着。
我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地转过身。
可身后手电光照过来的一瞬间,我却猛然呆住了。
苍白脸怎么不见了?
他就在我和第四名囚犯的中间,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被通道中的怪物给吞噬了?
我瞪大眼睛,惊惧交加地望着周围那一团缠在一起的树根,心中闪过一个让人泄气的念头:“我终于要死了吗?”
抢劫犯骂骂咧咧地晃动着手电光,把周围的每一寸土壤都照了一遍,结果很显然,他一无所获。
“老齐,齐眉,你拿着手电瞎晃什么呢,我还等你喊口号呢。”另一个囚犯笑嘻嘻地说着。
他也是B区的重刑犯,因故意伤害致死罪入狱,据传之前是个在菜市场里卖菜的小摊贩,因为不小心得罪了混黑的顾客,被三个老爷们按在地上揍得满脸是血,他爬起来后,不是想着去医院,而是拿起给鱼收拾内脏的剪子,毫不留情地捅死了两个人。
死刑改死缓,死缓改无期。
他今年才40多岁,想要出狱,恐怕还要等二十年。
抢劫犯齐眉的做法,肯定遂了他的心愿。
“妈的,那小子不见了!草,老子还想找他麻烦呢!”抢劫犯齐眉气急败坏地叫嚷着:“鱼贩子,你身后一点动静都没了,你不知道?”
“谁不见了?”
“李延忠!在B区操场上偷袭过我们的李延忠!妈的,他在禁闭室里躲了一年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报仇,他却悄悄溜了?”
“他不见了?怎……草,还真没了!”
“不管了,我们先到外面,给这老鼠洞给炸了,把他闷死在这里!”
我胆颤心惊地向前走着,听着他们的讨论,却只能在心中苦笑叹息。
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地在眼前消失了,他们的关注点,不是应该放在脚下这片诡异的土地上吗?
就凭这两个粗心大意,做事完全不经脑子的煞笔,也是被那神秘军官的领导看中的人?
他们做我的队友,不拖后腿我都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们能帮我完成任务?
不过话说回来,李延忠这个名字,我特别耳熟,好像在入狱之前,就听某个人提起过。
我皱眉苦思着,不知不觉间,已是走得汗流浃背。
走在前面的鱼贩子倒没什么,苦日子过惯了,但身后的抢劫犯齐眉却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邪了门了,我们进洞时,走了这么长时间吗?”
鱼贩子答:“好像没有。”
“奇怪,早就应该到了啊。”齐眉脚步一顿,颤声问:“鱼贩子,我们是不是碰上了鬼打墙?”
我在心里骂了句白痴,士兵就在他眼前被拖走的,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通道里有古怪?
“都停下,都停下,我往前面照一照。”他弯下腰,让手电光从我们胯间传过去,射向通道的远端。
“天啊,那是什么!?”鱼贩子最先叫了起来。
我收敛心神,视线跨过的肩头,向前方看去。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通道尽头出现了一团正在颤动的红色肉团,就好像有一张大得离谱的嘴巴,堵在我们的正前方。
若不是齐眉喊停下,我们很可能已经走入它的腹中,并且被它的胃液腐蚀得千疮百孔。
我上一刻还在心里嘲笑他,这一刻却被他无意间救了性命,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生命中充满了无处不在的讽刺。
我这边思绪纷乱,他们两人却看傻了,也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跑,鱼贩子猛地转过身,推着我就向回跑,他的力气很大,我在他面前就像孩童一样,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
有几次,我差点因为奔跑过快而跌倒,但他只是把粗壮的手臂向前一伸,就将我高高架起,奔跑几步后把我平稳地放在地上,再推着我前行。
也不知跑了多久,齐眉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嘴里反复嘟囔着,“不跑了,跑不动了,死也不跑了。”
我和鱼贩子也不好受,嗓子里像是装了一只破烂的拉风箱,喘息的时候发出一阵阵撕拉拉的声音。
若不是他推着我奔跑,恐怕我早就瘫倒在半路了。
我们在地上躺了好长一段时间,谁都不想起来,似乎遍布蚁虫且潮湿阴冷的土壤,已经变成了家中的暖床。
我只感觉四肢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艰难,好像土壤变成了不断高涨的盐官一线潮,渐渐漫过我的手臂,漫过我的胸膛,再漫过我的口鼻……
可即便如此,我仍旧不想起来。
疲惫到了极致的人,根本不会去深思死亡的可怕。
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通道变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