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外突然飘来一朵云,将本就不多的阳光尽数遮挡。
诡妖林的树冠本来就很浓密,天色阴下来后,除了“神农柏”,其他树木枝桠间的缝隙都看不见了,似乎眼前的一切景致,都被泼上了粘稠的浓墨。
仿佛是为了回应枪声,铅灰色的云层,忽然滚来一阵惊雷。
“我记得今天是黄道吉日啊,老天不赏脸吗?我还想跟朋友叙叙旧呢。”女人神经兮兮地看着天,嘴里依旧自言自语。
许是夜行者不常陪伴,而她则过久了孤独无依的生活,早就学会了如何排遣寂寞。即便那听起来像是疯子的呓语。
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感袭上了我的心头,替这位陌生而又熟悉的女人感到可怜,但更多的,却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张若曦。
她在哪里?在干什么?是否也跟这位女子一样,身边没有一个人类朋友呢?
我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望向枪响的地方,默默地想着心事。
“别怕,那群笨蛋进不来。每次长嗥声一响起,他们就要来碰碰运气。结果小夜都‘回家’了,他们才走到圣林的外围。”女人笑着说。
其实她不说,我也明白。如果诡妖林真那么好进,军方何必费尽力气,把我们从监狱里带到外蒙边境的这边山林中?
我怔怔地望着枪声的方向,只是有点想不通,在这片妖兽成群的森林里,我还比不过一个手臂上稍微有点肌肉的普通人。
那么,他们又在期望着什么呢?
我回过头,看着神农柏粗壮的枝干,还有几乎掩在云层中的茂密树冠,以及微微泛着金光的宽大树叶。
不愧是传闻中的神树,通体透着一种令人仰慕的威严,仿佛神祗一般。
会有人来这里祷告祈福吗?
如果祈福有用的话,我能够为张若曦祈福吗?
“你想哪位姑娘了吧?”女人笑着说。
我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什么?”
“你的表情出卖了你。男人想女人,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她把手伸到厚厚的落叶下面翻动着,像是很容易对周边事物产生兴趣的孩童。
“噢,是嘛。”我淡淡地回应。
又是一阵滚雷。
“当然。”她眨着眼睛笑。
砰砰砰。
紧随着雷声的,是一连串的枪声,跟上次的声音有着很明显的不同。
我对枪支并不了解,但也能听得出,这次是冲锋枪的声音,而之前是手枪点射时发出的声音。
忽地,我眉头一跳。
上一次开枪的人,会不会是翟春荷呢?
我记得,她向夜行者开枪时,手上抓着的便是一只很小巧的手枪。
她和夜行者肯定照面过很多次,也对夜行者的身体状况十分了解。手枪的威力有多大,能不能对夜行者造成实质性伤害,她肯定一清二楚。
一枪打在夜行者的肩头上,也不可能是熟人间的玩笑。
到有可能是……发送信号!
没错,她用枪声,向驻扎在森林里的军方传递信息,告诉他们狼人的所在地。所以,夜行者会趁着狂风刚起时,抱着我一狂奔。
上一次的枪声,则是告诉他们狼人的去向。而刚刚响起的机枪声,很有可能是军方在做出回应。
女人说,他们进不来。
真的吗?
我跟神秘军官斗嘴时,有位大兵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丢到诡妖林中,军官还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这说明,他们很可能知道进入诡妖林的方法,而不是女人所说的“圣林外围”。
伴随着一阵阵哗啦啦的碎响声,女人竟从枯黄的落叶下面,翻出了一个黑色的皮包,并且还笑着说:“好久不见,你还能用吗?”
我看着那东西,浑身一震。
皮包不算大,又裹着泥土和碎叶,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我仅凭一眼,便瞧出了那只皮包的样式,完全是为了装相机而设计的!
这位前女摄魂人,竟在林间落叶下藏了一只摄像机!?
要知道,她除了拿它拍照,根本发挥不出其他的作用。五年一轮回的游戏规则,早已经让她失去了摄魂人的身份。
她此时把那东西拿起来,就是为了看一眼吗?
忽地,“黄道吉日”四个字重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女人刚吐出这四个字时,说老天爷耽误了她与朋友叙旧,我当时还在心中嘲笑她,认为她太过孤独,一个人呆在森林里呆得傻掉了。
看到了那只皮包,我才后知后觉。
对于一个摄魂人来说,可以陪伴一生的朋友,当然是拯救了自己千百次的照相机!
叙旧,不是跟人叙旧,而是跟照相机叙旧。翻看那些曾经记录下来的光与影的邂逅,不正是回忆过去的最佳方式吗?
“黄道吉日”,其实就是她拿出照相机的日子啊。天空乌云密布,若是真下起了雨,只怕她要把相机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