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该弹劾还是弹劾,只要事实确凿就是。”
范应期则是一脸迷茫的说道:“还是葛公厉害啊,几次和元辅争锋,都是大胜乃还,我们还是以葛公马首是瞻的好。”
“杨太宰厉害,都是他教的。”葛守礼也不贪功,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遵循杨博致仕时给的纲领。
“知行合一说易行难,葛公能知行合一,实乃我辈楷模。”王家屏立刻拍了一句马屁,葛公能平事,能抗事,还能做事,这样的党魁,打着灯笼找不着。
葛守礼也只是笑了笑,杨博一辈子都在用自己言传身教告诉他,当身边都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之时,就是最危险的时刻,沉迷于这一声又一声的马屁之中,就会迷失自我,迷失本心,迷失方向。
若非小皇帝以貌寝阻拦了张四维还朝,张四维掌握了晋党的戎财之事,葛守礼这个党魁,怕是要做得如坐针毡。
天下事,不过名利二字。
而此时的小皇帝,正在前往宝岐司的路上,开春了,春耕也要开始了,朱翊钧亲事农桑,可不是说建了宝岐司就算万事大吉,事实上,无论风雨,他每天都会到宝岐司来一趟,看看徐贞明的农书写的如何,育苗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朱翊钧走出了玄武门,老远就看到,跪着一个人,高启愚。
小皇帝一步步的走了过去,在他三丈之外停下,朱希孝的手摸向了佩刀,朱希孝看高启愚,就像是在看王景龙,恨不得立刻出刀,将高启愚砍翻在地,王景龙是刺王杀驾,这高启愚搞出来的事儿,不遑多让。
“臣有罪。”高启愚看到了陛下,再次叩首认罪。
朱翊钧看着高启愚笑着说道:“你这人,朕都说了,事情已经了结,你到底要作甚?”
高启愚颇为真切的说道:“臣请陛下治罪,臣为元辅门生为恶,若有罪不罚,恐造成与陛下和元辅离心离德,臣大惶恐,故此请罪。”
朱翊钧看着高启愚,笑着说道:“你做事的时候,但凡能想到这一点,还能出这档子事儿?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这点事儿,根本无法造成朕与先生离心离德,先生有大志,让大明再起,先生此志不变,君臣就无间隙可言。”
明摄宗又何妨?只要能让大明再起,张居正死后,给他个摄宗封号也无所谓,大功天下,大恩君王之臣,朱翊钧给得起,张居正的确是不肯要的,也要不起。
连个正一品的俸禄,张居正都磨牙了三次。
朱翊钧左看看右看看,打量了半天,恍然大悟的说道:“朕知道你在担心着什么了,一罪不二罚,你这罪现在不罚,日后必然成为去皮见骨的那张皮,必然对先生不利,是与不是?”
“是。”高启愚呆滞了一下,这小皇帝人不大,心思却是七窍玲珑,他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
“行吧,你还算是个人,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知道闯了祸,不给先生找麻烦,就这一点,就比很多人强了,新建伯(王阳明)一辈子光明磊落,他的学生,个个都是空谈之徒,弄的新建伯现在都入不了孔庙从祀。”朱翊钧点了点头,肯定了高启愚是个人。
至少这高启愚还算是个人,闯了祸愿意承担,上次是上奏疏请求致仕,这次是到玄武门跪等面圣,高启愚没有看事情了结,就理所当然的觉得事情过去了,丝毫不顾及受到牵连的张居正,怎么过关,日后会不会被旧事重提。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既然要罚,那就贬你去苏州府溧阳县做知县吧。”
“还请陛下明示。”高启愚一听要贬斥,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下,只是不明白去那里要做什么,苏州府的知县可是肥缺,跑那边去,具体要做什么,陛下肯定有指示。
朱翊钧严肃的说道:“朕的农学师父徐贞明的老师马一龙致仕后,垦荒垦十二万七千余亩!一亩不剩全被侵占了!你到那里,把这些被侵占的田抢回来,把这件差事办好了,朕就原谅你了。”
“臣领旨。”高启愚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领了差事。
高启愚终于知道小皇帝为何要亲自下旨把海瑞找回来,显然是同志同行且同乐的同道中人,海瑞和陛下,对还田之事,极为热衷。
朱翊钧看着高启愚说道:“若是力有未逮,就去寻汪道昆、宋阳山、俞帅、陈璘等帮助,若是还不行,就去寻千户骆秉良,让他帮你,若是还不行,你就原地解职挂印而去,归乡做个地主老财吧。”
“元辅先生没有这么无能的弟子!”
“不识大体、没有恭顺之心,惹是生非,牵连恩师也就算了,若是连能力也没有,当什么官,回家卖红薯去!”
朱翊钧说完甩了甩袖子,迈着四方步,向着宝岐司而去。
“臣遵旨,恭送陛下。”高启愚跪在地上,直到完全听不到脚步声,才站了起来。
若是连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