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楚会馆内,张居正手里握着一只铅笔,看着一本书,认真的研究着来自泰西的算学著作。
万士和来全楚会馆的次数有限,上一次万士和来全楚会馆还是上一次,万士和说张翰举荐了王崇古回朝,而张居正和万士和的沟通不是朝中的党争,而是关于泰西的记账法。
借贷复式记账法,张居正曾让万士和翻译来看。
万士和翻译好了,这本记录着泰西记账法的书名叫《算术、几何、比及比例概要》,只有第三卷第九部第十一篇,讲的是勾稽,其余全是算理。
和大明的记账法不同,大明眼下要推行的记账法,是六册一簿的收付记账法,就是收入、支出,同收、同付、有收有付,收付必相等。
而泰西的借贷记账法,比较有趣,是借主,贷主,同借、同贷,有借有贷,借贷必相等。
这两个记账法其实讲的都是一个东西,要把钱或者说财产的来龙去脉,记录清楚。
全楚会馆总是在装潢,游七要是想要蒙蔽张居正这个座主,就只给张居正看一本账,这本账上面有土木石方人工等料的账本,土木花了多少,窗台花了多少,家具花了多少,只要合情合理,张居正不会看出问题。
而张居正要不想被游七蒙蔽,就要看另外一本账,给了木工、瓦工、土石木方商贾多少钱。
而这本账也不在游七的手里,游七作为全楚会馆的大管家,也没这个功夫,他找的是个经纪,这个经纪负责全楚会馆的装潢。
张居正还真的让游七从经纪买办手里要来了这本账,这就是要看来龙去脉。
全楚会馆的支出要和这个经纪的收入要相等,如果不相等,就是游七在中间蒙骗了张居正,负责装潢的经纪的支出要和土木石方人工的收入相等,否则就是装潢经纪蒙蔽了张居正。
装潢一共花了七千六百两银子,张居正发现游七在全楚会馆的装潢中,克扣了三百两银子,而经纪买办,从全楚会馆,赚走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起来吧,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不要有下次了。”张居正看着跪在地上的游七,倒是也没生气。
水至清则无鱼,张居正向来崇尚循吏,能把事情办好了,那就第一要务,游七拿了三百两,这个在工程克扣里,实在是不算多,应天府尹顾章志搞南衙疏浚水路,四十八万两,顾章志直接侵吞了三十万两去。
严嵩的儿子严世藩督大工营建西苑拿了多少?徐阶的儿子徐璠督大工营建永寿宫,又拿走了多少?
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李伟督造先帝陵寝,又拿走了多少银子呢?
“游七啊,我的身家性命都在你身上,你从我这里拿点银子,那是你跟着我应得的,但你要是从别处拿银子,就得追究于你了。”张居正平静的说道。
“那个庖厨是个饵,奏报给先生知晓过!”游七面色急切,又要跪下但是先生不让,他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满头是汗的解释道:“我绝没有从别处拿银子啊。”
“起来起来,我知道,晋门都不兴跪礼了,咱们楚门还是不要跪的好。”张居正示意游七起来回话,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吗?之前冯大珰拿着铅笔来宣旨,他居然拒绝了我的盐引,这件事杨博知晓后,对其刮目相看。”
“我一直没有说过这件事,冯大珰之所以不肯从我这里拿银子,就是因为他是陛下的人,你明白这中间的分别了吗?”
游七思索了一番说道:“明白了,拿了钱可以不办事,但是拿钱却不说,就生了二心。”
“对咯!你真的听明白了。”张居正一乐说道:“你还记得李乐旧事吧,我还以为看错了李乐,李乐还专门跑来说了,所以他还是会馆的门人。”
“宫里来了消息,说:明日不用来廷议了,让元辅带着廷臣,直接到户部衙门看白银入库。”游七满脸疑惑的说道:“陛下言利也就罢了,这看银子是不是有点…”
张居正听闻略显有些气恼的说道:“你想说唯利是图是吧,这是我今天讲筵的时候,跟陛下说的!你也想说我唯利是图,是吧!”
“眼见为实!我为帝师,总不能把陛下教成五谷不分,钱数不明,你真的是,气煞我也!”
小皇帝天天拿回旋镖打他也就罢了,游七也拿回旋镖打他!
岂有此理!
嘉靖皇帝对严党最大的厌恶就是严党拿的比嘉靖皇帝还要多,隆庆皇帝生活奢靡,张居正略次上谏劝说,而且不止一次的忤逆上意,隆庆元年隆庆皇帝要户部拿三十万两,张居正连章上奏砍价到了十万,隆庆二年起,张居正连续四年上奏,鳌山烟火花销太大,不宜恩赏过重。
百艺表演才艺,动辄十几万两的白银。
等到隆庆六年末,张居正逐渐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嘉靖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