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不是些许银子,是二百万银,万历三年以前,是两年的金花银了。”黎牙实倒没有任何看笑话的想法,这才是万历朝最恐怖的地方:耻于言利的、腐朽的大明士大夫阶级正在死去!
换成泰西,腐朽的教廷自己完成新陈代谢,将会是何等可怕的场面?
大明正在逐渐摆脱好面子的陋习,大跨步的向着务实迈进,这在大明朝廷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事儿,在黎牙实眼里,就是大明万历维新的结果之一。
“这位是?”朱翊钧看向了黎牙实旁边的年轻人问道。
“他叫伽利略,是个聪明人,因为恶了教廷,就到了费利佩殿下手下做事,殿下因为教廷询问,让他跟着臣一起来到大明,放在泰西实在是过于浪费了些。”黎牙实介绍着身边的年轻人。
“哦?伽利略吗?”朱翊钧看向了伽利略十分认真的打量了许久,才问道:“你是哪里人?全名叫什么?”
“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伽利略的汉话不太精准,但这几句学了很久,也算是字正腔圆,他十分认真的说道:“草民本名伽利略·迪·文森佐·博纳尔蒂·德·加利莱伊,出生在佛罗伦萨公国的比萨,后来就读比萨大学的医学,因为在文章中,带有潮汐二字,被裁判所勒令退学,我没能完成我的学业。”
伽利略简要描述了自己过往的人生。
他被迫退学,就因为文章里带了潮汐二字,违反了教廷的教义,这让伽利略无法完成学业。
朱翊钧在听到潮汐两个字的时候,就确定了这个伽利略就是他认知里的那个伽利略,简而言之,面前这位年轻人,就是现代科学之父。
“你认为潮汐是如何引起的呢?”朱翊钧笑着用拉丁语问道:“每天涨潮落潮,似乎都有规律,你觉得潮汐因何如此有规律的运行呢?”
伽利略的汉话不好,这也不是外交,朱翊钧选择了用拉丁语,更加快捷的沟通。
“尊敬的陛下,潮汐是由海水的来回晃动引起的,地球绕太阳旋转是椭圆形的,所以它会有加速和减速,正是因为加速和减速,引发了广袤海洋的晃动,才有了涨潮和落潮,让涨潮落潮如此的规律。”伽利略十分意外的看了一眼皇帝,远在大明的皇帝,居然会拉丁语!而且字正腔圆,一股子正宗的老罗马贵族腔调。
其实是大明对拉丁文的部分音节进行了细化,让朱翊钧的发音看起来更有贵族腔调而已。
“不不不,朕以为不是这样的,朕觉得是因为月球、太阳对海水的吸引导致的,如果按照你的理论,在近日时加速,在远日时减速,那么潮汐变化,涨潮和退潮的时间,应该随着加速减速而变化,但我们观察到,涨潮和落潮的时间无论什么季节,间隔都是相同的。”朱翊钧伸出手,和伽利略争论了起来。
他拿出了一张纸,用铅笔画出了横纵两轴,时间为横轴,涨潮高度为纵轴,简单勾勒出了一个图像,继续和伽利略讨论,而冯保让人寻来了皇叔朱载堉的研究报告。
“这是我没有考虑到的问题。”伽利略为之愕然,他惊讶的是皇帝拿出的数学工具,一个简单的图像,把问题表述的如此清楚明白,而且如此具体,而且陛下的论点似乎非常充分。
皇帝给出了充分的证据佐证自己的观点,有着海量的数据,有着超长期的观察,有着丰富的图表,还有专门的五经博士去测算,这么多的铁证面前,让伽利略对自己潮汐论的观点,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而且最让伽利略感到惊讶的是,大明似乎在用一种更加规范的方式,在研究科学,或者说大明自己所说的万物无穷之理,对客观事物进行观察,有序规范的试验,得到可验证的解释,并且保持怀疑,总结经验进行系统化和公式化,这就是大明皇家格物院的研究方式。
科学的圣殿,在大明真的存在。
而面前的皇帝,对格物院五经博士的研究成果知之甚详,解释的也非常明白。
“所以说,实践才是检验一切的标准。”朱翊钧放下了手中的图表,大明皇家格物院的研究,在很多士大夫看来,是完全没用的研究,太过于刨根问底了。
但朱翊钧很确信这些有用。
“智慧的化身,草民始终有个疑虑,从我学医开始,为何泰西对于不洁的定义走向了错谬,似乎认定了脏脏就是圣洁,可圣洁是肮脏的吗?只有把神赐予的一切都全部接受,才能更加靠近神。”
“这是个谬论!”
“或许这是我无法成为传教士的原因。”伽利略心底有疑惑,听着陛下侃侃奇谈,听陛下说月球、太阳对潮汐的影响,他相信了陛下是智慧的化身,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伽利略最开始读的是神学院,后来才开始学医,他对这个显而易见的谬论,非常不解,如此错谬的理论,居然能够大行其道,被多数信徒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