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程东东身后化神、元婴修士环绕,若以貌取人,太和定会把眼前男子视作破渊魔徒,或者十万大山妖孽,更恰当的,是修炼某些邪法的十恶不赦者。
瘦骨嶙峋,面目无肉,两颊突出,眼窝深陷,真正是骨上覆皮,说是一具活骨髅毫不为过。撑着一件宽敞黑色披风,外加黑漆漆的斗篷。若非出于对在场太和接待人员的尊重,想必这位东宁教教主幼子绝不会去了脸上面布。
左起第三席的阑微道君,唇角抽了抽,一丝不苟的高冠不经意地动了动,吃惊过后明显是不喜。然对方身份摆在那,只撇开头去不再看第二眼。眼前勉强算得上“人”的物种与情报中的少年根本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他喜爱的款,一个是他厌憎的。他喜欢美好的事物,尤其是美少年。
骨髅露了脸后又重新覆上面布,只露出一双澄澈黑透透的眼。一双白骨手藏于袖内。
一挥袖,他右侧的黄袍元婴道修出声道:“我家小少爷身体不便,此次论剑,由我代表我家小少爷发言。”
东宁难道无人了,派了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来论剑?
太和当然不会狭隘到以貌取人,甭说是东宁教主的幼子这幅模样,便是对方真的是鬼,是妖物,太和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好说。”云华微微一笑,“程少远道而来,一路辛劳。”
骨髅男子摇了摇头。
右侧的黄袍代言人会意:“堂堂太和,为何言而无信?”压力直逼太和一侧。
“你家教主让你演练一番太平犬攻击,你可会拒绝?”阑微高冠轻轻晃动,微笑问道。
竟然侮他为犬!
黄袍元婴噌得站起,看向云华,怒道:“太和欺人太盛,可是欺我东宁无人?!”
云华正待答话,阑微再次笑道:“你看,你家教主要你做什么,你根本拒绝不了。所以呢,我太和长老会要改变论剑,也是一样的理。你这么冲动且没教养,你家教主知道吗?”侧了侧首,对已覆了面的程东东认真道:“程少应该换个代言人。”
这简直是非颠倒,得了便宜还卖乖。
黄袍元婴没想过太和高阶修士也会有这等好口舌之争的无赖,若是平常,早斗法领教高下,眼下在太和地盘,又不能随便出手。
怒气冲天之际,骨髅男子隔袖轻扣桌面,声音虽轻,对黄袍元婴来说却是惊雷。忙向黑衣骨髅男欠了欠身,表示歉意,面向太和掌门冷道:“这便是贵派的素养吗?”
一番高人不与小人计较姿态,衬得阑微无端落了下成。
狗咬你,难道你还真的咬回去?
阑微笑道:“我可不是我们太和代言人,单纯看你不顺眼罢了。不服没关系,稍后切磋啊。论剑嘛,没有切磋怎么显得热闹。”
“道君适可而止。”云华止了阑微的咄咄逼人,“来者是客,怎能怠慢。关于论剑变更,实乃有新变故。太阿长老前阵子查验无道,发现无道已生灵识,不受管束,试着降服而无功。若封印,则神剑如凡铁,泯然矣,是大憾。众所周知,无道虽为昔年魔神佩剑,却是天下。浩瀚岁月,尘埃掩珠,今日绽峰,示新主出。我长老怜其新识不易,意为其择新主。”
“既然如此,太和弟子杰出者万万千,掌门何必肥水流落外人田。难道,神剑剑识看不上太和?”黄袍元婴高了声音。
谁都听得出那丝讽意。这么好的事太和怎会便宜外人?
掌门云华似无感,看着黑衣骨髅道:“太和论剑,并非儿戏。”
“哦,掌门请言。”黄袍道。
“天之怒,以九天之水涝之。滔滔洪水,如万兽之潮,独木可阻乎?非也!孤林可挡乎?亦不能。唯山川万林,阻之,导之,泄之,围之,乃使之成高瀑,成深渊,成大河,为我所用。”云华顿了顿,道:“破渊为洪兽,我太和乃孤林,虽奋勇可震天,亦不能对抗其倾巢之力。”
“掌门谦虚了。”黄袍元婴脸色转缓。
云华摇了摇头:“这是事实。破渊来犯,我太和首当其冲,为道统传承,必定倾我太和以阻破渊。然亘远未必人心向齐,是以盼本次论剑能成剑盟,成万木之林,共同对敌。以神剑为信,轮流执剑,执剑者为主。眼下因剑识之故,剑盟不能弃,只能更改之。为神剑择主,令剑盟,同时亦为太和求得强援。”
殿内一时安静。
太和这方不语。
东宁教这厢亦无声。
亘远中流砥柱,除太和外,就是东宁教。然太和作为第一战场,主战场,占着地利,必然为战势主力,顺势领衔各派无可厚非。即便东宁相帮,东宁异地而战,也是处客位。然太和掌门这番言辞,是放弃唾手可得的盟主之位,甘愿为辅?
精明强势的太和何时这般软弱过?便是从前,面对破渊侵犯,太和也从未退缩低头过!
剑识认主这种事,不过是噱头。若倔强不可驯,直接抹了便是。什么怜惜、大憾都是托词。
神剑是难得,但以两派传承来看,也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