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烟阁,依旧隐约在如絮雾霭里。
颜玉一点一点收起了笑容,神色凝重起来。
她听到了声音,出尘子的声音,似乎在念诵什么。
她睁大了眼,眼前画像还是那副潇洒样儿,依稀的,画像里飘下了人影,端着那副别扭的潇洒劲儿,含笑以对,念念有词。
她眨了眨眼,于是虚影不见了。
那声音却响起在识海。
“……神以不稳,何以为驻?神以不继,何以为执?……”
颜玉有些傻眼,忽而想笑,继而心里冒出个念头,觉得这个直觉可能与真相近了。
“出尘子,真是难为你了。”她笑了笑。
装出这幅出尘潇洒样儿,很难吧?
嘿嘿。
她转身去,掐断了那曾经熟悉无比的声音,头也不回,迈向中央楼梯,登二楼。
一把剑!
一把剑占了一层楼,一层楼只有悬空一把剑。
一层楼一把剑。
并不是真的剑,而是剑影,真的剑影。
仿佛剑的本身在遥远处,光线下的剑影却留在这里。
一眼安宁,再眼肃杀,三眼逍遥,四眼镇静,五眼一剑破万里的自信,六眼…..
每一眼,皆不同。
每一眼,皆有思。
万千剑影,尽在其中。
剑,,亦在。
仿佛,它是剑道,剑道是它。
剑影凝如实质,恍如实剑。
是太和开派祖师的随身佩剑,无相剑的剑影。
开派祖师飞升前,不破七情,留下无相剑剑影以系念。
很多弟子于剑影前盘膝而坐,参悟明道。
她的道,曾至上仙。开派祖师飞升前留下的剑影,于她并无补益。
没有停留,登顶。
一室空荡。
除了满满的光线,不是来自外面的光线。
因为三楼无窗,且封闭。
凭空生柔亮金光,如瀑从天而降,满室生辉。仿佛天道落日,或是晓日初开,万丈金光倾泄天地,被人截了一段藏于这室。
人可尽情沐浴其中,人驻足处光隐,人退则光出,无损无耗,无穷尽。
嗯,是极纯的本源之力。
这一层的弟子最多,皆是盘膝悟道,人人神色宁和。
本源纯粹,能让这些弟子找到修道之初,追溯自身之本,拓广维稳,踏实修道之基,延长修道后劲,巩固乃至突破心境。
凌烟阁,对此次进来的弟子来说,的确是大机缘。
可惜,她例外。
出路不是回头路,她没有下楼,执令牌在手,默念口诀。
满室金光中,一道白光很是突兀。
传送腰牌启动的光。
悟道的弟子并没有察觉,几位刚上来的弟子恰好瞧了个正着。
这是——传送出去了?
可,为什么?
……
九寰福地,围观者比起凌烟阁开放当日,少了很多。
真正的热闹,应该在一旬后,那些入阁弟子出来时。
人是不多,附近驻守的,外派弟子了解打听的,还是有不少。
那一青玉雕筑的扇形台柱忽而亮起白光,吸引了附近目光。
人们惊讶地发现,竟然有弟子提前退场!
是谁如此暴殄天物?不知珍惜!
有惊讶发问声,有目瞪口呆者,有摇头叹息,亦有生气怒目,甚至有破口大骂的。只是待看清出来的人是谁时,骂声消了,怒意也减了,呆者有些茫然。骂者,怒者,惊者,似乎若有所思。
是那位尔雅榜前十!
太和有史以来,唯一一位,以杂役弟子身份,晋至尔雅榜前十者。
那位很漂亮的少年,那位挑战东灵峰齐盛,破了对方连金丹期都束手无策的万法真观,打得对方下不了台的青云杂役。
在太和元婴修士亲手关闭的死地关月山,呆了近三个月回来的青云峰杂役。
太和弟子鸦雀无声,察觉到太和弟子有异,来看热闹的外派弟子纷纷好奇,一时也静了下来。
万籁俱寂。
少年离开的脚步声因此显得突兀。
疑惑地瞅了眼四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又恢复平静。少年整了整衣衫,似乎是捻平那些传送过程中产生的衣褶。
似有视线目不转睛,不同其他。少年依旧弯着腰整理,却抬起了头,对上了那目光。
艳阳当空,天气不错。
苍虬老槐九树下,一袭黑衣黑面黑斗篷,隐在树影里。周围的风并不凛冽,却吹得那黑衣翻飞,描绘出那人的身形。
很瘦,瘦得只有骨架。
少年眉开始发紧。
她不喜那目光,冰冷如蛇。
她回视,对方依旧淡淡,没有避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