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六丘之一的野望峰,相比这阵子太和九峰的热闹,颇显寂寥。
青云六丘,除了丹霞峰上报过不接外客,其他皆有论剑执帖者留宿。但对往来参观拜访的,丹霞峰没有拒绝。然野望峰早在门派决定论剑时,就提申请上去,不收外客,亦不待访客。
因前阵子尔雅榜第二轮关月山试炼失利,野望峰此届尔雅榜成绩并不佳。大多弟子都在卧薪尝胆。尤其听到隔壁丹霞峰那名黄姓杂役竟然成了尔雅榜前十名人之后,更受刺激。阖峰上下,奋发图强。就连守峰的道童,知晓没什么人来打扰,索性盘膝坐下,体悟道意。
这样一来,只见满山葳蕤,鸟鸣深幽,野望峰更显寂静,与这太和的热闹有点格格不入。
不知是树影摇曳,还是高空云影,抑或是飞鸟掠影,地上影子随风变换,并着风声,一番风驰影动。
道童忽有所感,睁眼望四周,云淡风轻,似乎一切同之前无异。一丝疑惑及不确定,他决定还是询问与他一起的师兄:“师兄,刚刚好像有一道影子过去,你可感觉风声有异?”
师兄未睁眼,酣眠正入巷处,迷迷糊糊道:“哪有什么,你肯定听错了。昨晚练功至深夜,且让我歇歇。再说这个时候,都去其他地方看热闹,谁还来这里。”
道童思索一番,便觉师兄说得有理。师兄这阵子修习体术甚是辛劳,还是他警醒些吧。不再悟道,打起精神,看着四下。
不知是仲夏的天变脸得快,还是因为其他。天边黑云扑来,翻涌席卷,迅速抢占了这一方风和日丽天。连带着日光下,落在地上、林间、植从上的那些影子都一股脑儿消失不见。
“下雨了,要下雨了,师兄。”道童看着天色,欲叫醒沉睡的同门。
“大太阳的,哪来的雨。”师兄迷迷糊糊的,眼皮子重的如胶似漆,舍不得分离。
“天都黑了呢。”道童摇晃着师兄。晃荡几下,发现地上重新长出了影子。道童惊奇地望天,那突如其来的乌云风卷云残地退得干干净净,天空依旧一碧如洗,白云悠悠。
道童使劲眨了眨眼,还是晴天丽日,花草影动,之前黑云吞天之象仿佛错觉。
“看着日头大的,哪是要下雨!”师兄半眯地开了眼儿,瞅了瞅天色,嘟囔几句,梦游去。
道童一脸茫然,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的野望至北,那空旷洞府满府黑气蒸腾。仿佛适才那昙花一现的翻腾墨云都被圈到此处。张牙舞爪地,仿佛无尽怨灵求死求生。
野望峰主王清阳躬着身,那腰似乎从来没直过。黑气来回,不断穿透他的身子,仿佛他是无形存在。
忽然,肆意黑气像是察觉到大恐怖,受惊般后退凝缩,如潮退去,渗入四周石壁,留下浓重欲流的黑。仿佛,这洞府崖壁,该是这天生的黑色。
黑气翻涌时,洞府内依旧稳妥妥亮着的长明灯陡然一折,光线一下黯了下去,几息后才又一点一点小心翼翼亮起来,光芒只在三丈左右,再也亮不到他处。
影子,巨兽的影子,铺天盖地,逼得长明灯三丈光亮一弱再弱。
影子在洞府间细微收缩着,忽而一颤,从其中走出来一道人影。
王清阳身子欠得更低了,仿佛是在致礼,只是始终未吭一声。
一矮小老儿揪了揪稀疏的几根胡子,半眯着眼,神情玩味,早无长老会中疯癫痴语之相。巨兽影子张扬在他身后,落在那重黑欲流的崖壁,压得那渗进崖壁骨子里的黑气瑟瑟发抖。
若王清阳直起身子观看,自然认得出,那巨兽之影,便是老儿的法相。只可惜,此时他不能,也不敢。
“青云野望,素来低调,倒是想不到,会是你。”老儿的声音很尖,完全不同长老会时的发音。
王清阳稍稍直了些身子,仍旧保持着恭敬姿态。
“这双生阵不错,能借天势,看来,你不仅是炼器高手,还是大阵师。”
“长老谬赞。”王清阳终于说了一句。相比老儿得知他真实身份的意外,王清阳更是吃惊眼前这位的来历。
他们各为其主,之前当然不通身份。若非他接到暗令,听从对方指示行事,否则也不会这样彼此相见兜底。
没想到,竟会是此等人物,王清阳暗自咋舌。那边的手段,当真通天。这安插棋子的耐心,的确是他的主人无法比的。
“破渊竟舍得你这么一个人才。”老儿皮笑肉不笑。
老头儿阴阳怪气,字面上看着赞人的一句听着像是幸灾乐祸。
舍得,是舍弃,弃子吗?
王清阳很想抬头看看此时老儿的神情,寻找他要的答案。头微微一动,最后还是维持原状。
他,终究不敢。
“那小子出来了。”老儿慢悠悠道。
王清阳有些意外,不由跟着道:“出来了?”才几日,竟然中途退出凌烟阁?
老儿撇了他一眼:“那小子行事,素来出人意料。不然,轮得着我们两边花这么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