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德川家康烦躁不安。忧虑和害怕只能带来悲惨的结局。他记得少年时在骏府,经常听到雪斋禅师训诫:临事不可慌乱。
紧要关头,应该睁大眼睛看着天空。那样一来。理性和冲动、顺境和逆境。就会自然明了。如果严冬来临。多么威猛的勇士都无法抵挡,多么高明的谋士都无法逃脱。
如果说有抵抗和逃脱的可能性,完全是当事者心像扭曲所致。那种扭曲的心像是迷惑的根源,迷惑必然带来失败……德川家康自以为雪斋禅师的训诫已经沉淀在身体里,不想面对甲斐的飓风,他仍然无法抑制内心的动摇。
是战,还是让道?究竟哪种选择更有利?如果让道,武田信玄可能挥兵而过。就不会攻打冈崎城?这真的很难断定阿,毕竟在德川家康看来,以武田信玄以往在武田家中的作风(好吧,武田信玄的谋叛驱逐父亲、迎娶自己妹妹、为夺取信浓地区而撕毁与盟友的盟约等举动,的确是令到武田家周围的战国大名都有点不相信武田信玄的信义了),他的任何承诺都无法令人相信的。
而且,这样依然不能解决问题,即便武田信玄不进攻冈崎城,他德川家康也会理所当然成为武田氏的附庸了(毕竟,除非德川家康投降了。否则武田信玄是不可能不攻击冈崎城的,上面所说的不进攻。仅仅是考虑在臣服武田家后,武田信玄会不会趁机吞并德川家)。但他又不能让将士和家族徒作无谓的牺牲。就在他紧紧盯着天上的乌云苦苦思索之际,忽然从身边的茅草丛中传来窃笑声。
“什么人?”德川家康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家臣神原小平太康政正意气风发地提着一只血淋淋的野兔走过来,道:“主公,您脸色不太好?”
现在,家臣们一般不再称呼德川家康为“主公”而改为“大人”只有神原小平太康政、作左和元忠几个人仍像以前那样称他为主公。
“小平太,有什么好笑的!”德川家康故意责备道。
神原小平太康政又放声笑了:“主公的表情像这兔子一般机警。”
“哼!”德川家康看了看神原小平太康政手中提着的兔子,“你是说我害怕武田信玄?”
“哈哈哈,无畏的人从不会消瘦。”已经十六岁的神原小平太康政成长得更加威猛而勇敢,“主公,您许诺过要纳西乡阿爱为妾,但迄今,却没有履行诺言。”
“不要在旷野上谈论女人和孩子,坐下。”
“我自会坐下。但那个寄居在叔父家的女子却仍然没有出嫁,一想到她身心憔悴的样子,在下就心痛不已。”神原小平太康政语带讽刺地说完后,一屁股坐了下来,“主公不会害怕甲斐的小矮子吧。”
“你是指山县兰郎兵卫?”德川家康冷哼一声。武田家的名将山县兰郎兵卫昌景,是个身长不足四尺的小个男子,穿上铠甲后,益发显得矮小。
“你以为我会害怕昌景吗?”德川家康瞥了一眼神原小平太康政,将视线转往联结着甲斐、信州和远江边境的山脉。
山那边的武田家无疑正在为进京作各种准备。只要武田信玄一出甲府,不过数日,这里便将迎来数万大军。
德川家康现在的领地不过数万石,能够正面迎敌的军队最多五六千人。当然,他会向盟友织田信长求援。但此时正全力进攻伊势国的织田信长又能分出多少兵力来支援他呢?
“经验果然让人畏惧。”神原小平太康政又说道,“狐狸年深月久会化为精,人类好像也一样。主公已变成另一个人了。”
“小平太!你有绝对的自信击溃甲斐信州大军吗?”
“自信?主公,小平太没有那种东西。无畏的人不需要所谓的自信。您担心的是武田信玄的经验,我却不如此看。”
“你是说……”
“他老糊涂了!我不认为冈崎血气方刚的男儿会输给那个老糊涂蛋。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乘势进攻;若是被追击,我们就迅速后退。只要坚持战斗——”
“哦。如果被缠住,又当如何?”
“那就去死。”
“你不害怕死?”
“不怕。小平太还没有死过。”
德川家康愣愣地盯着神原小平太康政。叫神原小平太康政来,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想从他身上找回血性。但德川家康没想到会听到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
“没有死过?”
“在下不知为何生在这个世上。所以。从来不考虑生死。主公大概也不知出生时的事吧?”
“浑蛋!”听到小平太如此诘问。德川家康故意呵斥道,“不要废话。所谓人生,是背负重担,一步一步艰难前行。只有作此考虑,才会反复思索、决断,不致稍有闪失。”
“主公已作好迎战的心理准备了吗?”
“那是自然!”德川家康不禁感到惊讶。这句话未经考虑,自然而然冲口而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