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6日,东方岩的生日和稻子的生日前后只相差两天,东方岩按照往常的习惯,把自己的生日提前两天挪到稻子同一天过。东方岩跟忆良说的那个可能会来庆祝他们生日的人其实就是庄禾。他本来一腔热情,突发奇想,想约庄禾见面说,这不庄禾一直拒绝自己,东方岩不禁自卑起来。庄禾或许对他并无感觉,所以才一直回绝的吧。他把自己的猜测和忧虑说给东方鹤听时,东方鹤并没有惊讶,这倒让东方岩有点惊讶。
“哥,其实那天我们吃饭我就看出来了。你对她有好感。”
东方岩惊异于妹妹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你觉得她对我的感觉如何?”
“我说不好。但不是没可能的那种感觉。哥,我很少跟她聊天,现在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个我可以帮你打探打探。庄编辑是个很好的人,她会对我坦诚以待的。”
“这几天要考试了吧?你悠着点,我怕吓着人家,以后大家相处尴尬了就不好。”
“嗯,下周考完。哥,我的奖学金下来了。下学期我的生活费有了。哥,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暑假你真的打算去《Ashore》实习吗?”
“嗯,那边已经申请通过了。”
“嗯,好。爸妈还打电话来说想你回家看看呢!”
“不然让爸妈来北京住一阵?”
“我问问他们吧。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来,晚上我给他们打电话,确定了就告诉你。”
东方鹤和哥哥分别后,立即就编辑了一条给庄禾,说她发现了一家不错的书店,想跟她去看看。庄禾对书店的兴趣,与东方鹤是不谋而合的。庄禾看到后,第一反应就是“这又是东方岩的主意!”,但她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他诚心的表示,她大可以通过东方鹤来更多地了解一下再做决断,于是没有拒绝,答应等东方鹤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个周末一起去。东方鹤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哥哥后,建议他这次最好不要跟着去,她会替他摸清庄禾的心意的。东方岩满口答应,心里却惶惑不安地数着日子,希望时间早一点到那一天,希望东方鹤带来美好的消息。
东方鹤和庄禾去了怀柔一个叫篱苑书屋的书店,她在网上看到的介绍,两个人很愉快地度过了一天。吃饭的时候,庄禾主动问她东方岩怎么没有来,她以为她还会像上次那样跟来。东方鹤趁机跟她聊了起来。
“我们一直很少会真正地试着去跟人聊天,这个时代太快了,没有人能静下心诉说,也没人能安静地倾听。”
“你说的对,东方鹤,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峻,你的字里行间已经展露无遗,我果然没有看错。”
“谢谢。在老家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想过。到了北京,虽然我的环境相对很单纯,很简单,在象牙塔里,可是我也时常觉得孤单。这一年我在我哥和大家身边,亲眼看到大家在这个城市中打拼、受伤、忍耐、咬牙……”
“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怎么形容呢……以前我总以为是粗鄙的感官率先替我们做出了判断,之后便很难有回旋的余地,但现在我对一切都很怀疑。我觉得的事情都很无力。世界对于我是一种不祥之物。这几年这种低落灰色的情绪一直笼罩着我。之前,我将周围的人看作动物,以为可以避开,后来还是绝望,因为动物的欲望与兽性还是让我突兀难受,因为太相似了,以至于根本无法忽略。后来,看到俄国诗人尼?奥佐普说:‘你应该想到:他们就如同植物——’让我大松了一口气,至少悲哀一下子轻盈了。以前我认为植物太洁净了,然根本不配被比拟。但是对于一些阴暗、肮脏的植物不可否认,这样的植物也是存在的,我则可以完全避开,这样轻松很多。”
“我们每个人都很可怜,很孤独,我们都需要被爱,也需要爱。”
“爱?”
“是的,爱。因为爱能让我找到一个方向,我能向外伸出一些东西。太爱就像源源不断的喷泉,一边承受着被掏空的恐惧一边禁不住往外涌。爱是一个必要的过程,我可以把自己慢慢伸出去,对一个人,然后是一群,再然后便可以是整个世界了。我想尝试这种方式。否则我们只会越陷越深,深渊是没有止境的。”
“不。热情是可怕的东西,它让我们走近那个引发我们莫名热情的人或事物,它也同时成活着的唯一色彩。陷入爱中之人,只会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大,他离人群也会越来越远了。为什么自己要介入别人的生活呢?我们在他人身外徘徊,企图用各种方式对方的身心,可是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又如何能穿透呢?。一边毁灭一边生存,万物皆如此。太阳也如此,每天重复同样的单调的工作拼命燃烧,可是自己太庞大了,烧了那么久还没烧完。那么上帝呢?若他还活着,也会有死亡吗?若无,最后只剩下他一人,太孤独了。”
“姐,你太悲伤了。你这样无法前进的。但是时间在向前,一切都在向前。你的悲伤拖住了你的后腿,你就会一直后退。”
“是的。我太悲伤了。我每天都为这些念头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