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认识艺术的人都熟悉无比的名字,世界上有一大部分举世闻名的艺术品都珍藏在这个城市的博物馆、美术馆以及每一条街道。在巴黎街头走过,你就相当于在艺术史中徜徉过一遍,以后你的人生甚至都会有所不同了。
在巴黎街头游逛的景并不知道巴黎对他一生的影响将会如此巨大,以致多年后的他还无法从中走出来。巴黎,将他未曾实现的过去和他并未设想过的未来联结起来,虽然这种联结并不一定是美好的。但当下他没办法思考那么多,他只知道他多年的夙愿终于如愿以偿,那种品尝实在是太诱人,太致命,太无法自拔。
该用如何的笔墨去描述那一刻景眼里所见在他内心所投射的反应呢?
在两边高耸的浪漫又恬静的巴黎一条居民区小径,有一对艺术家,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侣。女人齐肩短发潦草地扎在后脑勺上,跟她身上随性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很搭。她支起一个小画架,给路人画素描头像;男士西装革履,很高大,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在纸上涂涂写写,似乎在思考。因为是背对着自己,景没有想过这是一对怎样的人,只通过他们的形体动作判断这是一对艺术家。在国内的旅游景点也能见到这样的场面。他站在远处的三岔路口,远远望着,似乎并不想过去打扰。
那位西装男士站起来,对着手里刚写就的纸片,用法语念着一首小诗。是一首即兴之作,景在远处只能听到“奶油,奶昔,唇”之类的词语。听者是一对年轻情侣,那位受到褒奖的女士露出了开朗的笑容,而她身旁的男士则紧紧搂着她的肩膀。绘画的女人完成了她的作品,站起身将女士的素描像交给他们。大家互相道谢之后,付钱,离开。艺术家目送那对情侣离开后,互相拥抱,亲吻。之后他们收拾画具,好像准备离开。女画家转过身的时候,景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朱颜?怎么可能是她?不,不可能是她!应该只是像她的人而已!她不是结婚了吗?不是在北京吗?不……
景一步步往前走,步伐就像舞台剧上靠近事物核心的演员一般沉重缓慢。可是眼前人的眼眸、鼻子、嘴唇、头发、偏棕色的皮肤、手臂、身量越来越清晰,他眼中所见和心中所思之形象越来越一致。
他走过去,忘记了她身边还有一位人高马大的法国男人。
当一个男孩因为多重思绪萦绕交错而无法有一个清晰单纯确切的神态的时候,他的面容是很明显地将这一切都展现出来的。朱颜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亚洲男孩。景一时间无法言语。他们对视了几秒。
“景?”朱颜不太确定,但还是认出了他。
被认出的男孩半张着口,无法吐露一句言语,甚至无法呼吸,好像一呼吸,对面的幻觉就会消失一般。
“景?是你吗?”
没错!是她的声音!她笑起来一模一样!悲喜交加地情绪让景突然间像心脏病患者备受心绞痛的折磨那样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Quiest-ce?”法国男人问。
虽然景尚未给朱颜一句回答,但她已经用法语在回答身旁的男人:这是她的朋友。
如果不是在那个法国男人面前,景一定会大声哭出来的。他强忍着眼眶里的湿润和喉头那股想要哭叫的冲动。
接下来的时间他跟着朱颜和她现任男友——皮埃尔——一起去餐厅吃晚餐。除了过去是避开不谈的话题以外,朱颜的现状是景最关心的问题。她现在跟皮埃尔住在巴黎,画油画。皮埃尔是个真正的艺术家,这是朱颜的原话,他写诗,写剧本,还拍过几部小众的电影。
“我离婚后就来巴黎了,已经有几年了。”
“我刚刚差点以为你当初是来法国结婚的,而不是北京……”既然朱颜提起,他也就不再避开了。
“哈哈……”她现在的笑声跟以前相比有何不同呢?好像还是那样,一笑起来就那么有感染力听者很担心她的气息。
“你还是那么特别……笑起来的时候……”景情不自禁说漏了自己的心声。
朱颜正在给男友翻译他们的对话。“有吗?”
“嗯。很特别。”
朱颜抿着嘴笑了,没有给皮埃尔翻译这句。
“我现在在北京读大三,我爸妈已经移民过来了。所以我现在在这里。明年我就考研究生了,应该也会是来巴黎吧……”
“你法语这么好,是学法语的吧?”
“Qui.”两人相视一笑。
“真好!”朱颜提议三人为此次重逢干杯。
皮埃尔人很好,举止文雅,很有修养,嘴角总是轻微上扬,整个晚餐时间都表现得很绅士。景和朱颜互相留下了地址和电话之后,皮埃尔当着景的面吻了他的女友,大家才道别。
那个吻给整个夜晚涂上了悲伤的色彩。
当时景看着的时候只觉得喉头发紧,但他的理智从见到朱颜开始就离开他,还未回来。等他独自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才重新回忆起发生的一切。他在黑暗中,一会哭一会笑。巴黎的家没有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