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的夏季过去之后,留下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那段时间确切地说更像是一段滞留,夏季的温度贴着地表久久不愿离去。冷空气来临之前,夏天的感觉久久无法散去。喜爱寒冷季节的人们跺着脚,摇着扇,天天查阅天气预报,盼望第一场秋露的降临。灰蓝的色调覆盖了天空,偶尔飘落的明黄的银杏落叶,则是属于这个秋天最好的配色。
那是一段年轻,充满想象与活力的时光,年轻就意味着能够爱与被爱,也能够承受伤害,不顾一切,那是最好的时代。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个梦幻的年代。只是身处当下的人也许并不自知,也就更谈不上珍惜了。未来的年月,如果他遇到一个转折,感到难以逾越,四处跌撞,他就会想起过去的日子,那日子放出光辉,他仍然能感受到那遥远的温热。
而对于那些跨过火塘的过来人,他可以从他们的脸上看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那神情并没有宣告转折之后的全新和美善,但他们知道了当那些不愿意的事必须经受之时该如何应对。困难在人生路上设置的障碍,其唯一目的就是如此。
秋露降临的一天早上,提娜在厨房做早餐,她的脸色惨白,随着锅里煎鸡蛋的油味往鼻孔里钻,她感到一阵阵恶心。
稻子和忆良吃完早餐,提娜却一口都没动。她实在无法进食。
“我送完稻子,送你去医院看看吧。”忆良在房间里系领带,稻子已经拎着书包下楼梯来了。在门口等他。
“好。”
提娜换完衣服,三个人一道出了门。一路上稻子一言不发。“稻子,不舒服吗?”
孩子摇摇头,目光一直看着车窗外。
等看着孩子进了学校大门,忆良转过身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提娜。“是真的吗?”
她痛苦地皱着眉。点点头。
“你自己检查了?”
“用了两根验孕棒。都是阳性。”
“怎么办?稻子……”
“我们去医院吧。”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本应该高兴的。确实,我很高兴!提娜,我真的高兴!”忆良抓住了妻子的手。
“可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稻子的思想工作还没有做好,我……”
“不,不。稻子,稻子我来说服她。她不是针对你的,你知道的。她是因为她妈妈的缘故……她可能受不了亲自看见这个过程……因为她自己的缺失……她并不是讨厌你或者讨厌小孩……”
提娜抽出被忆良握住的手,反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我懂的。都懂。但我就是害怕因此而刺激到她。我想稻子的事,她心里的伤痕我仍然没有弥补,她的伤痕也许越来越大……”
“心理医生说她必须再见到她的生母,也许见几次,她的伤口才能愈合。你……”
“不可能!我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抑或是否还在世……她像是消失了一般……从她走之后就没有了音信……”
“目前看来似乎是一个死结,但我们要想办法,想办法解开这个结。忆良,我们一起想办法……”由于早上没有吃饭,情绪又经过激动,此刻她的脸上泛起红潮,那是她饿了的表现。
“去吃点东西。你早上都没吃饭。”
“吃不了。什么都吃不下。恶心的厉害。”
“稻子应该是知道了,你看她今天早上一句话都不说……”
“我也担心她来着……”
东方岩夫妇旋即赶来。庄禾像是自己怀了孩子一样激动又兴奋,双眼通红地伏在提娜肩头。提娜摸着她的头,知道她内心此刻一定极其复杂,但她肯定是十分欢喜的。她盼望新生命。
往常是提娜开车去接稻子,这天她一直在孕吐,无法开车,庄禾就搀着她一起步行去稻子的学校等她放学。她们到的些微有点晚,孩子们已经陆陆续续走掉一些了。提娜来来回回走着碎步,左等右等不见自己的孩子走出来,索性就进了学校,径直去了稻子的教室。教室里已经空了。稻子的座位上空无一物,她已经走了。
“她自己回家了?”
“学校不是不允许孩子单独回家吗?必须有家人来接才能走吧?”庄禾见提娜焦急地样子,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我问问保安吧。”她走到校门口保安室,“老师,今天三年级1班是几点放学的?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女孩单独一人走的?”
“正常时间放学的。三点半。没有家长来接,孩子是不允许离开学校的。”
“稻子被谁接走了?”提娜慌张地拿,准备打电话给忆良。
忆良在公司开会,无法接听电话。她又拨通了婆婆家的电话,稻子他们家。她尽量克制自己的焦虑,不让他们听出出了事情。
“稻子不是在上学吗?哦这个点放学了吧?”忆妈追问了一句。
“哦,妈,没事。我在医院,孩子可能是忆良接回家了。我这就打电话给他哈,甭担心。”提娜还故意干笑了两声,好让老人确信没发生什么事。
“医院?怎么了你?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