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母亲用难以理解的理由和恶毒到不能再恶毒的理由伤害她时,她就会去回想母亲的一生。回想她一生注定会有一个黑色地狱尾随,不论怎么竭尽全力,都没法真正摆脱。她已经竭尽了全力,也全身心地付出,这个两个人的家,给母亲她所能做到的一切,可是那个黑色地狱依旧如影随形,她真想自己若是也变盲了就好了。那样她会毅然决然选择自杀,绝不再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了。
因此她没有结婚。她交际范围十分有限,对她有过意思的几个男人也被她拒于千里之外。其实她最为恐惧的是婚姻带来的伤害。她有一个脾气暴烈的母亲,她自己内心三十多年来一直为苦涩的汁水浸透了,她还有能力带来一丝幸福吗?她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未来。她越来越绕着人群走,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厚茧里。她越不结婚,不按照“常人”的路走,她的母亲就对她越发火大。她奚落她“学业无成”,奚落她“没人要”“没人爱”,奚落她“一样都不行,工作也干不好,单位也没人喜欢她,生活也活不好,钱也挣不来……”她听着,心里依然感到撕裂般的痛苦。她还以为自己的心早就麻木了,早就应该对这些伤害习以为常了。她还以为她不会再为这些听了几十年的恶语而产生反应了……她注定是个软弱无能的人。
“世界这么大,却没有我的落脚点!”“我把自己放在阳光下,好让上帝记得把我召回去。”她的个人主页里经常出现类似的语句。她绝望到整个人一看就能仿佛看到了一颗苦杏仁。她想把自己那颗心扔掉,没有心就好了。要是没有心,她就不至于活得如此痛苦。她也就有望与母亲和平相处了。
然而现实是,她被造的时候,就是这个材质。她知道人与人不是同样的材质构成的。心灵与心灵也相距甚远。她的一生就会成为那个“被嫌弃的松子”,在渴望与失望之中悲悲戚戚地熬过去……
这个故事是苏菲跟东方鹤说过的。是她们心理学课上分析的一个详细案例。其中很多细节是苏菲自己加进去的,以使故事更加饱满,人物性格和生成环境更加真实。东方鹤当即就想起她住所楼上那家父子。连续几天的争吵,只要睁开眼就是开始吵架,越吵越来劲,直到日落的时候都不会觉得疲倦。说不上那是一股恨劲,但就是两个人拿着语言的尖刀彼此挥舞,乱刺。
人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还有点收敛和顾忌,总想给别人一个美好的印象。因为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但是面对熟悉的人的时候,本相就再也藏不住了。而且是越熟悉,越亲近的人,你的丑陋就越暴露无遗。
“不要以为你的牺牲会换来别人的感激,牺牲不一定是成全。亲人之间的关系概莫能外。”苏菲总结道。“包括爱情。”她补充道。
“听说在一块新地里种树时,树下如果埋上一只死猫或死狗的话,树会长得很好。”
“绝大部分伟大的作家、艺术家都有一个痛苦的灾难的童年。”
苏菲得出的结论是:残忍会开出绝望的美丽的花朵。那些在幼时受过摧残的灵魂,长大拼命想要绽放自己,在有限的年日里,要把自己失去的、未曾过的美好全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吸收,发挥。因此,他们才更加出色耀眼。
“那么,故事中的那个女孩,她在绝望中绽放了吗?最终?”东方鹤听完这个故事,都哭了。她隐约觉得这是苏菲亲身经历的一部分,否则她不会至今不恋爱,对事物具有的那种看得透彻的能力不是一般环境下养育的孩子所能获得的。当然除非她是天生的天才。天才也有天生的和后生的。
“那个女孩只有在写作和读书的时候,才感到一点治愈。后来周围的黑暗越来越严重,她只好越发抓紧时间看书,忙里偷闲写下些什么,读书是进食,而写作是呼吸。”
“这就是说她真的绽放了?”东方鹤似乎不放心,还要追问确认一番。
“在这个世界上,要看清一个人其实也不难,那就是看什么最能打动你,引起你剧烈的感情,那个东西基本上就是你缺失的,你渴望的。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个容易哭容易笑的人。她也有感同身受的敏感和同理心。她曾描述过自己看到一些文学作品或影视作品的感受。这些都在她的个人主页里有记载。比如有这样的记载:
昨天看到夏目簌石胃溃疡吐血的场景,我差点哭晕过去。他由于原生家庭的影响,脾气很差,还好他遇到的是性格坚强的妻子,一直陪伴包容着他,不离不弃,给了他一个热闹的家。他们也整天吵架,夏目漱石给妻子带来的心理伤害也不小,但是他毕竟还是依恋她的,把她当作‘奶妈清’他的一部中的人物去依恋的。日本影视剧中把女性力量和治愈联系在一起,几乎是每部戏都有的调调。
‘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飞升’歌德《浮士德》。如果我真是一位‘值得永恒’的女性,那么我本该引领着某位或者某些灵魂飞升吧?
所以你看事情就是这样。她每一天虽然无比,但是看到每一位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