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优优大笑:“你也有脸指责朕,不一样围着魏西又惦记着柳廷一。”
安珏面上青白交加,开了花一般,极不雅观的滚在地上,捂着某处,手臂被咬出个鲜红的齿印,头发被拽的散乱,玉冠不见去向,头皮生疼,怒道:“你他妈的怎么跟个女人一般,又咬又扯头发,真他妈的恶心。”
聂优优似被说到痛处,目光凛起,悠悠然道:“你就好好在这牢房里臭着吧!”说罢,也不理会安珏在身后一声大过一声的怒骂,转身出了牢房。
直到聂优优完全走出刑部的牢房,安老将军年迈的声音才恼怒的传来,“你个混小子,就是让着点圣上怎么了?先出去了再说啊!”
安珏诧异,“您什么时候这么……这么没气节了?真让人惊讶,你们安家可差点断子绝孙了!你就不心疼?”安珏见没人理他,自己伸手揉了揉伤痛处。
好半晌后,牢房深处才传来一声叹息,“什么气节不气节的,你没听到巴胡造反西南暴乱吗?你个将军还在这里,叫巴胡如何啊!西南暴乱又要谁来应付,四皇子余党显然是有备而来,你们两个还在这里闹别扭!真是分不清轻重啊!”
安珏猛然一拍脑袋,只顾着同他生气,竟将这茬忘了。
安珏不由神色肃然,眼底焦虑泛滥。
聂优优走出牢房的一瞬,漫天飘洒起雪粒,竟是迎来了初冬第一场雪,一阵风席卷而过,雪花片片打在他脸上,这风并不生硬,空气亦不冷咧。柳廷一忙寻了一纸油伞,遮盖在聂优优头顶,“这雪来的有些早了。”
聂优优揉揉被安珏揍的麻木的嘴角,道:“天气却不冷。”
柳廷一笑道:“皇上有所不知,这一般都是下雪不冷化雪冷,过了今日,明日大约便冷上了。”
聂优优点点头,“也不知道这么早的雪对来年的庄稼影响是好是坏。”
柳廷一随着聂优优缓步向龙辇走去,“皇上,瑞雪兆丰年,早晚都是好的,来年定然……”
柳廷一话未说完,便被急急赶来的延喜公公打断,“皇上,不好了,文清君,文清君不见了!”
“不见了?如何不见了?你且说清楚!皇宫禁内如何会不见?!”聂优优皱眉不满的望着焦急慌张的延喜。
延喜的眼上,细小的雪花不断打落,似是要哭出来,又憋着腔热泪怕融了细而精致的雪,他自袖中展出一份信,信是今早同奏折一道呈上来的,泛黄的皮子写着‘皇上亲启’几个大字,俨然是夏宏瑞,幼稚又别扭,展开里间的信,却又是另一个人的笔迹。
聂优优对这笔迹熟的不能再熟,便是三番四次道明他冒牌身份的人,很大可能就是劼褚的笔迹,他心里暗暗揣测,扫过一眼寥寥数字的信件,不过一句话。
“皇上,草民给您一个选择的机会,要魏御史大人还是要天下?若是草民将上京第一风姿送呈巴胡,您猜巴胡人会否送草民个一官半职?”
头顶的伞猛然砸落散雪之上,掀起靡靡尘埃,聂优优转头看向一旁呆怔的柳廷一,青衣白肤,还是万年不变的面容表情,目光凝在一片白茫之中,他刹那反应过来,心上顿时如刀绞,凛冽的透着风,直麻上了脑壳。
文清被当作魏西带走了。
若被发现并非魏西,文清没了价值,会被如何对待?
十月的上京,早早便深冬般的寒冷萧瑟,街上人人肃穆,毡帽大袄压的极低,孩童亦不见嬉闹之音,平日喧闹的街市,此时压抑的仿若窒息。
自万岁牢中探访安将军已过数十日,那日的雪,断断续续飘散连绵同样有数十日之久,万里飘雪,沿道早早便出现不少冻死骨,民间怨声载道,‘皇上乃鬼王转世’的谣言再度悄悄流传开来,安静的却以一日千里的速度,迅速覆盖在夏商广阔的天地之间。
牢房内的人照旧忧心忡忡却每日好梦的熬过奇异的冬日,不过此时的牢房早已非彼日的牢房,往日里冬季的天牢,总是阴寒与潮湿并行,每每总能以各种匪夷所思的病情折磨死一两个熬不过去的人,如同去年晚些时候,这里就曾出现被老鼠咬伤,然后伤口感染至死的人,或是阴寒入体,突然间抽搐而死之人。
如今的牢房内,无数个炭火烤的噼啪作响,比之寻常人家更要暖和上不少,衙役时不时的前来照看,言语上颇是恭敬,牢内人甚至手持一壶佳酿,在软和的被褥上醉的不醒人事,气的隔壁间的老人胡子直翘。
老人年迈的声音不住怒骂着醉倒的青年,一边气的在牢房内转圈,一边不时将脖子伸的老长,觑向牢门之外,似盼着什么人前来。
衙役与旁的牢房中人皆围着老人劝解,要他莫气伤了身子,老人顿时跳脚,铿锵有力的怒斥道:“老子是在气这孙子吗?老子是在急啊!外面成什么样子了,你们一个个还吃得下睡的着!逆子,都是没用的逆子!”
老人训斥的话语虽未曾起到震慑的作用,但那一句‘老子’将几人吓的不轻,老人从来都是虎将之风,儒士之气节,何曾说过这般粗鲁的话,牢内一阵安静,只余外间呼啸而过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