劼褚守那一处关口,眼看着安珏带人已不见踪影,他尚未有要离开的打算,脚下山道并不稳当,狭窄的一处地方,身旁便是万丈深渊,迷雾覆盖,看不分明。√
巴胡人已然没胆子上前,脚步迟疑,推推搡搡,皆惧了前方戾气四溢的人。
劼褚也难得机会喘息,左臂的伤口已是疼的麻木,他瞧了眼旁的碎石,再看脚下随时被压塌的栈道,叹口气,不知是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般无私起来,真真让人膛目结舌。却也非真的无私,不过是心中执念无法让那个人死去罢了,既然如此,不若自己去死,也难得轻松一回。
呵,又要来一次坠亡,跳楼跳崖,怎么都跑不掉一个跳字。
他默默叹息一声,手中剑上鲜血淋漓,在寒冬凌烈的空气中,俨然冒着热气,劼褚微斜的看向身后,巨石遮挡之下,已无人影,脚下木头支起的道路,砍下一处,一片皆塌。
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与他对视,两方都将视线一同转向脚下,意图再明显不过,滴滴冷汗自两侧滑下。巴胡人不动声色的向后移动,劼褚也慢慢举起剑来。
崖上风急,留那么丝丝缕缕的暗红气味飘过,他挥下手中剑的那一刻,身后一阵急促的奔跑声,霎那间,劼褚回身抱住来人,向崖下坠去。
耳边风声呼啸,极速跌落中,魏西依然不忘骂道:“夏劼褚,你有意思吗?”
劼褚苦笑,麻木的左臂抱紧魏西,右手一路拉扯着枯枝与凸起的石块,早已不知是哪一节骨头脱臼,只知整条胳膊痛上心头,却仍旧停不下坠落的重量,直至临近地面,劼褚翻身向下,将自己做为肉垫,肌肉鼓起,背脊砸在尖利的枝桠之上,竟是不如他坚硬。
坠地的一瞬间,劼褚再度苦笑,这种感觉,真的太过熟悉。
他心中有执念,只想问问子檀,又问不出口,似乎一个大老爷们整日里只想些情情爱爱太恶心了些,会被嘲笑,会被瞧不起吧。
若非失忆,他怎么可能放弃子檀,永远不可能的。
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管用什么方法,欺骗也好,谋划也好,硬来也好,但他唯独不能欺骗子檀,不能谋划他,更不能伤害他,只能守着自己一方天地,等他愿意踏入的那一天。
东宫,太子居住之地,他与子檀曾经也不谙世事的在一起过。
那时,子檀常被叫去,或被人拖去,莫名的便三五不时住了下来。
东宫有一片不大的湖,湖中什么也没有,碧绿碧绿的,并无甚好赏玩之处,劼褚却命人在此处安放两张躺椅一个圆桌,他自常与子檀一道在此处瞧天瞧地,瞧你瞧我,瞧上一天,时常不发一言。
魏子檀是个不喜多话的主儿,他却是个时常胡说八道之人,却在两人一道之时,他却是一句胡话也不想说,只想这么坐着,偶尔下下棋,看看书,子檀自不会觉的闷,他却也不曾觉得日头漫长,风景无甚聊。
时不时,安珏也会来,他头一次甚觉此人聒噪,烦人。
那时候,他借着练字喝酒,总会想抓住子檀的手,想多亲近他,奇的是,子檀从不拒绝,甚至于一次他的生辰宴席之上,安珏想将一帮弟兄灌倒,两人搬来酒窖十坛梨花白,因着子檀酒量不佳,又怕全喝醉了闹出事来,是以子檀只坐于一旁瞧他们玩。
那夜桂花香飘十里,池中星光璀璨,子檀一身白衣,与家丁一道将一个个东倒西歪之人抬出府外,将安珏扔进偏殿,他拖着走路东倒西歪的自己,两人进了一间房。
子檀将他放在床上,转身看去,侍女竟将门关了便走,他似沉思般呆站半晌后,拿起帕子沾了水,转身给他擦脸,生涩的手轻微颤抖。
擦过后,他似是再度沉思,再度走近自己,脱下他的鞋袜,又开始解他的束带。
他没有十分的醉意,也就只那么半分,他只是想他伺候自己,可这解腰带之事,又十足别扭,他猛然睁开眼睛瞪着子檀,子檀被吓的一怔,复又吐出口气来,轻笑道:“乖,不难受,把衣服脱下,睡觉便舒服了。”
他默默震惊,子檀果然将他当孩子了,虽然只差两年罢。
他不服气,是真的不服气,自己就阅历来讲,比之他自然更加老道,何故被人当成个孩子,可惜世间就是有这样的人,打不得骂不得还气不过,他伸手拉住子檀的胳膊,微一用力,文弱书生便栽到他身上。
他知道子檀的耳垂十分致命,至于是何种致命那并非十分,的是对于他二人而言,都是致命的。
他张嘴含住了那小巧的耳垂,子檀闷哼出声,并未推拒,他又伸出舌头,轻舔他的耳轮,一阵颤抖。
这一番,两人心中俱是雷鼓阵阵。床帐绰绰约约,窗上吊兰轻摆,一丝烛火,叠在一起的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尝试了亲吻,尝试着抚摸对方,却到底只是懵懂的试探,越是尝试,越是空的厉害,如何都不能圆满。
两个人抱在一起入睡,第二天,他求知若渴的进了街市小巷子的小书店,寻些图册知识,子檀却再不让他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