劼褚是个不大稳定的人,谈不上特别,只是他时而甚乐观,时而又甚现实。
比如此时此刻,但凡换一个人,也不会嘴角时常挂笑。
火焰热烈而温暖,一昼夜逝去,黑灰堆积纷飞,瞧在旁的人眼中,甚嫌,瞧在劼褚眼中,竟瞧出份意境在其中。他所想着实不难猜,不外乎与魏西一道落难,两人相携相扶,情感此事在只有二人相伴的情景之下,最是能发芽开花,比施肥更有效。
可惜,常有人讲,天不遂人愿。此话说的实打实的准,譬如靡靡残雪中走出的那个人,盔甲干净利落,面庞英俊潇洒,表情喜悦中渗透丝丝戏虐,此人正是——安珏!
劼褚身体还不怎的能动,眼珠子毫不留情的瞪着来人,“活下来了?战事结束了?”自瞧着安珏整洁的面容,他就晓得他们都得救了,却是点滴喜悦感也涌不出,他此时更像是万念俱灰。
“我就猜你活的下来,所谓祸害遗千年,瞧瞧,我说什么来正,你那小男人还愁眉苦脸的像办丧事似的,愁死我了。”安珏走近,半蹲半跪在劼褚身侧,打量他一身狼狈的伤势,“就是惨了点,没法看了。”
“小男人?”
安珏道:“本将军带着一帮子老弱妇孺入山后,就听见你那边一声巨响,我们也没敢回头,一路的跑,走了也没多久,将将天色灰暗,一队人马便自身后赶来,那可将我吓的,要不是副将一嗓子让我认出来,我们也得往下跳。”
劼褚淡淡的道:“说重点。”
安珏啧啧两声,盘腿在他身侧坐下,一只手敲敲劼褚的腿,又按按他的胳臂,笑道:“什么重点,你那个春君?好说,昨儿个跟着物资来了,知道你们掉下鸡鸣山后,非要跟着找,你说他那么一个孱弱的人,不是跟着累赘吗?现在也来了。”安珏顿了顿,目光向旁侧飘去,慢悠悠的道:“如今,嗯,和子檀在门外。”
两个兵忽然进了来,身后跟着卓大监,匆匆忙将劼褚抬上担架,抬的时候,两个人似乎觉得碰哪里都不对,碰哪里都有大监大惊小怪的道:“别碰着万岁的伤口,怎的笨手笨脚的。”最后还是安珏一把将劼褚抱上担架,被抱的人比抱的人脸还绿。
“朕叫你讲重点,为何战事如此快的便结束了?”劼褚颇大的怒气道。
“这个啊,没什么大不了的,慕少陵一剑将鬼将军的头砍了下来,单枪匹马带着命格剑,大杀四方啊!所以说女人太可怕,他们如今退居桐城,也是无头苍蝇,不成气候。”安珏道。
“就这样?”
“就这样!”
劼褚被小心翼翼的抬出洞外,岩边冰雪冻的锋利,他身上盖着金黄的被子,被二人用担架抬起,多少有些滑稽,卓大监也颇觉不妥,踩着小腿深的雪跟在一侧,道:“皇上,您先忍忍,这山里轿子抬不进来。”
安珏手往卓公公肩上一搭,手臂上的寒铁蹭到他的耳侧,卓公公一哆嗦,佝腰迅速钻出安珏的臂弯,道:“小祖宗,咱家这把岁数,走山路已经要了老命了,您可别再增加我的负担了,赶明儿这条老命非得搭在你这儿不可啊!”卓公公是真真怕了安珏这小魔王,自上次下药被关宫内,无法跟着万岁后,他便极怵安珏,丝毫不想跟他有牵扯。
安珏倒是意,嘿嘿一笑,道:“这怎么还嫌弃起本将军来了,本将军只是想跟你讲,他现在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怎会计较这般排场问题,你多虑了。”
这话说的一旁站着的二人心中又揪了揪,魏西与文清一道站在雪地中,谁也没有上前去看担架之上的人,魏西手中弓箭已不再,面容略带脏污,反倒是回去了御史大夫的形容。
本干净无暇的雪,本纯白,这片刻后,被踩的脏乱不堪。劼褚歪着脖子瞧了眼两人,顿觉自己颇可怜颇冷清又颇无耻。
回去杰城的两日夜里,魏西与文清似是商量好了般,交叉来探望劼褚,从未有一次碰过面,就连错身而过也无。
文清还是文清,细致中尽显体贴,便是话比以前更少了,时常一整个下午,只是盯着劼褚,什么也不说,面上无喜悦也无不悦,一种冷静中摸也摸不透的性子,总觉着这之下藏着狂风暴雨,就是严丝合缝的一点儿都透不出来。
劼褚觉着甚憋屈,却也没立场说什么,说不通骂不得,全是自己惹的祸事。
反倒是魏西,屡屡单独相处之时,总能让劼褚出乎意料。
这日下午,桐城大捷的喜报方自传来,安珏带兵本也无甚好意外,只是到底是场大捷,怎么也该表现的开心些。
彼时文清正为劼褚揉按四肢,手下时轻时重,位置恰到好处,将劼褚按的颇舒爽,旁侧也是他喜爱的吃食,本该享受,偏偏文清的面皮说笑不笑,未皱眉,却似乎酝酿万千沟壑,怎的也难说舒服。
门外通报,一兵士喜庆的面容,脚步轻松愉悦,虽说看着皇上与君妃二人多少还是别扭,毕竟从未想过龙阳之事,却也掩不住安大将军为他们出了口恶气的激动,“启禀皇上,桐城大捷,歼敌估约五万人,无俘虏,巴胡剩余小股势力,逃往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