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劼褚身子震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一张清秀的面容,他大约猜到始末,那一日滨水,他刚刚寻回记忆,小黑皮跟在他身后,一道回了营帐,他与黑皮在一角对话,曾觉察有人在听,他也知道是谁,并未在意,却不曾想,文清如此聪颖,这么点儿信息他推测出了如此之多,只是无法恨起来,他对不起他的地方,更甚。
“竹公子,虽谈不上高洁,秉性倒是刚烈,受辱若不报,大约心中愤恨难平。”无色淡淡指出,看向天边,似是在等着什么东西的到来,那种眼神看的安珏坐立不安。
“所以你便将面具人送去给了文清?”
无色笑道:“并非,是杨洁自己去的,我没有如此闲情逸致再送他过去,他倒是乐的一见,皇上君妃的滋味他终身难忘吧。”
“够了!”劼褚抬手捂住头,青筋暴起,隐隐作痛,似乎稍一用力,便会爆裂开来。忽而,他心下微颤,声线不稳的道:“你说杨洁自己去找了文清?你将文清的地点告诉给他了?”
无色但笑不语,僵持中,鼻间弥漫过一丝异味,劼褚尚未做反应,安珏跳起身来,一脚踹开半掩的门框,西方,红霞渲染了整个天际,‘噼啪’声渐进,带着一种吞没一切的气势,火海卷过凤凰山大片森林,痛苦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远方一片骚乱。
“文清在哪里?”劼褚脱口喃喃道,他欲奔去抓住无色,然而左腿流血过多,早已失去知觉,一起身就是一个趔趄,爬倒在地。
无色旋身躲开,向旁侧的小门闪出。
“捉住他,安珏!别让他走!”劼褚绝望的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小门大敞,安珏飞出,两人恍身窜入一片炽热中。
枯荣黝黑的山林,早已分不清夜幕是否降临,天光大胜,火舌卷过灌木丛,随着山上斜风迅猛而过,已渐逼近山寨,竖起谁也无法逾越的火墙。
劼褚忍痛爬起,抓过身后的座椅,摔向地面,也不顾木屑横飞,掌心纹路似乎都已裂开,他捞起一段顺手的木头,拄着向侧门蹒跚追去,目光绝望。
门外早无人影,空气炽热的让人窒息,他一瘸一拐的顺着山林之外的小路,避过烟尘,山灰很快染满华发,凄厉的呼救声从未停止。
他未曾想过,无色居然这般决绝,竟是要同归于尽。
“皇上,你知道为何人都这般痛恨于你吗?”
劼褚惊怔回头,说不出话来,他身侧的灌木丛中,无色如鬼魂悄然立于火海之中,发丝早已烧焦,脊背燃烧的炙热,他面色痛苦却挂着丝笑意,强忍的手抓破一旁的枯枝,轻言慢语,又无法连贯,“我师父…曾算天命,四皇子乃人中之龙,天子也,可是你却出现了,你是个异数,扰乱人…既定的命运,可你根本无心皇权,游戏人间…好玩吗?”
‘啪’的一声,黝黑伴着火红,似有百年之龄的参天巨树被烧断,砸向无色,劼褚额冒虚汗,心中却因无色的冷意倒吸一口气。
待他回过神来,入眼再无活物,痕迹皆逝。
劼褚些微迟疑后,向路那边前行,他不想再去想无色的话,背着光,却觉的头似乎特别沉重,无一丝气力抬起。
一片片火焰自身侧擦过,像是走过漫长的一生,文清的仇恨他懂,他本想用温情来抚平,却不曾知晓更伤了这个人。
面前不知何时豁然开朗,他知道自己在向上爬,因为腿愈来愈痛,如此山火焰气,无疑走上了一条死路。
安珏不知去向,前方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听声音如此耳熟,却不敢认。
劼褚忍痛奋力前行,绕过一座巨石,狂风袭过,竟是到了凤凰山的山崖。
传言此山崖能净化一切罪恶,他不信这些言论,却在明明暗暗间,蓦然的瞬间,希望传言是真的。
一直豪迈放浪的将军,从未曾败于人手的将军,胸前两刀鲜血淋漓,左手抓着一绿衫的人影,右手攀着一旁的枯枝,半蹲半跪,腿下泥土被拉出长长的一道沟壑,唇角被他自己咬破,一道红溪顺着脖间蜿蜒而下。
劼褚失神的望着山崖上那抹孤傲的身影,‘噼啪’一声,枯枝裂出道缝隙,安珏瞳孔大张,剑眉下的眼神恍惚一瞬后坚定无比。
劼褚失神的喃喃道:“不要,不要!”
天色仿佛笼罩在一片暗云间,破碎成无数冷硬的碎片,面前的事物清晰无比又瞧不仔细,看不分明,煞是诡异。
安珏咬牙拽起那一截绿衫,胸口鲜血喷溅,‘咔’的一声,树枝彻底断裂开来,绿衫被整个甩上地面,柳廷一的面容惨白狼狈,盯着安珏下坠的身影,一声“不要”凄厉的响彻山谷上空,手在虚空中什么都抓不到,眼见越来越远,心中寒气上涌,颤抖不止。
劼褚以为安珏说喜欢柳廷一是说着玩玩的,他总是一副纨绔子弟的不羁模样,他从未将他说过的话当真,又是什么时候,他愿意为柳廷一去死了?
劼褚松开手中的拄杖,跌跌撞撞的走去,眼眶瑟的生疼。
却见柳廷一手中尚抓着一只素手,死不松开。
他瞧不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