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一旁看他剖鱼。袁海干活儿很利索,三下两下的,就将鱼鳞刮了跟了一干二净,他将内脏也掏空了,叫我去喂给鸡吃。
可等我从鸡棚里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袁海的左手大拇指上流血了。“怎么了?”
他就憨憨地笑笑:“香香,不碍啥事儿。这鱼的骨刺粗,你吃饭时可得小心点。”我听了,就不知该和他咋说。袁能不但在干活上将我当奴隶,更是在饮食上苛待我。他和二呆吃干的,我吃稀的。我要实在扛不了饥,多盛了那么一碗,袁能就扶着一根棍子,下床骂我。二呆呢,他只知道吃,不知道吃干的和喝稀的区别,以为我盛了饭,就能吃饱肚子。
我要做了鱼,也轮不着我吃。来双峰村没多少天,我已经瘦的两个面颊凹下去了。吃不饱,我也有别的法子。我会趁着出去洗衣服割草的时候,找吃的。好在双峰村虽然穷,但野地里的果树可不少。什么桑椹啊海棠啊红枣毛桃的,都有。那野地里长得又甜又大的地瓜,挖出来,去河边洗一洗,也能当一顿饭。
袁海的大拇指儿也不知咋回事,他用嘴吸了血,可血还是不停地从渗出来。“海子哥,我给你包扎一下。”我知道东屋里有一些针头线脑,我就找了一根破布条儿,笨手笨脚地给他包扎起来。
他的手指被我捏在手心。糙糙的。厚厚的。因为干活儿的缘故,袁海的手指尖全是硬硬的茧子。我想他也不过比大几岁,可却吃了这么多的苦,也是不容易。
他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又红。我包扎的很难看,为了弥补一下我笨拙的手工,我在布条的末端打了一个蝴蝶结系上了。“好看。”袁海夸我手巧。
剖好了鱼,袁海洗干净了,提着就进了厨房。他让我歇着,不如等他将鱼煮好了再回去。这个当口,二呆就带了一个人进院门了。
“哟,海子也在呀!”来人闻到了鱼的香味,进了厨房,一瞅见袁海,就笑了笑。我不想让袁海一个人又上灶又烧柴的忙不过来,我就给他烧锅。
这下我抬起了头,一瞅这人是那天在芦苇滩里吓唬我的刘虎。我这心里就一咯噔,总觉得害怕。“香香?你们这一个上灶一个烧柴的,好一个夫妻双双把家还呀?”
二呆也蹭过来了,他不想见我忙碌,让我起来,说他来烧柴。二呆见我的脑门上被烟火熏的直冒热汗,又找了一个什么芋头叶子给我扇风。
袁海就道:“那……我回去了。”
“别呀……海子,俺就是来看村长的。听说村长坏了脚,俺就买了点东西来张罗张罗。”刘虎手上有现成的卤菜,他将卤菜递给了我,说既然那今天村长家开荤,那他就跟着吃个现成的饭。
袁能听出了院子里的动静,拄着拐棍一瘸一瘸地过来了。刘虎就将买的烟酒给袁能瞧了一瞧,又在他的耳朵边说了几句什么。
开饭了,袁能叫我去厨房呆着,吃早上的剩粥。在双峰村,女人一直有不能上桌吃饭的陋习。袁海见了,就轻轻地:“叔啊,香香忙活了一上午,你咋不能让她吃点好的呢?”
袁能就哼哼了一声:“她是俺买来的,俺就拿她当牛马使唤。”
“叔,香香是人,不是啥牛马,你可别拿这话比喻。”袁海坚持拉我上桌。
我不想上。不是我不想吃点好的,补充体力和营养,而是我在厨房呆着,自在。我一边吃,脑子里可以一边想着逃跑的计划。我不能像电视上播放的那些被拐的电视剧,瞎溜瞎跑,不然被逮回来了,又是一顿痛打。袁海和刘虎都说过,双峰村的人干啥事儿都不齐心,就除了对付抓逃跑的被拐女上,那心齐得能压倒一座山。所以,我要么不逃,要逃就一定得成功。
我现在什么都不指望了。双峰村的村长都带头买人,我还能指望啥?我指望我自己,如果袁海能更添一把力的话。
“没事儿,我去厨房。”我端着碗,急急地就要走。袁海看不过去,赶紧夹了一块鱼在我的碗里。他这个动作自然没逃过袁能和刘虎的眼睛。
他们和二呆不同。二呆胃口大,饭量大。一见了好吃的,就一屁股坐下来,扒拉着饭碗儿,手儿嘴儿动个不停。他只管自己,不管别人。
袁能就觉得袁海多事儿。他嗔怪地说道:“海子啊,虽然你是俺的侄儿,但你父母在世时,俺就和他们分家了。你呀,就别管俺家的事。香香是二呆的媳妇,俺想咋样支使她,就咋样支使她。你,可别给俺插一脚。”
袁能这话里,有一语双关的意思。他是告诫袁海别有事没事儿地瞎帮我,再一个,我是他儿子二呆的媳妇,袁海作为二呆的堂兄弟,得避嫌。
袁海不傻。“叔啊,香香也不算二代的媳妇儿呀?法律上可没说买来的女人就能当媳妇……”
袁能不乐意了。他啪地一下将筷子扔到了桌上。“在双峰村,俺说的话就代表法律!俺掏了钱,请了村里人吃饭,发了糖,香香就是俺的儿媳妇!”
袁海的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我看见刘虎悄悄地拽袁能的胳膊肘儿,叫他别再说了,这越扯,村长就越没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