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能一拍桌子,摆出村长的谱儿,训斥袁海:“咋回事?咋回事?你一个娃娃后生,咋敢教训起俺来了?俺送走了香香,六万块的亏空谁给俺?”
袁能恼羞成怒,如果这不是他家的桌子,他一定当场撂翻。
“海子,海子……你消停一会儿……村长毕竟是村长,你这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像话儿吗?”刘虎更是一个劲地扯袁海的衣袖,叫他冷静。
“叔,那六万块,俺给!”袁海“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嘴里说的干干脆脆响响当当。
什么?我听了,心里一惊!六万块啊!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在我们苏北,六万块对一个家庭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字。何况双峰村的经济收入还不及我苏北老家的一半!要攒够六万块,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啊!
我感激袁海的好意。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他能帮我,我就千恩万谢了,我哪儿还要让他出钱呀?袁海没爹没娘的,一个孤儿,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干的都是重活儿苦活儿累活儿,挣的都是血汗钱!再说,袁海手里也没拿现成的六万块!
不但我吃惊,刘虎也吃惊了。他结结巴巴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我说……海子呀,你真的要这样干?”
“没错。俺们双峰村,啥都好,就是买卖妇女不得人心。香香是个学生娃儿,就该上学。她又不是俺们这圪垯的人,没必要在俺们这儿遭罪受。”
袁海就说他不忍心。刘虎听了,就歪着脖子问:“可你有拿钱吗?我看你连五千块都没!”
刘虎的话,戳到了袁海的痛处。“没错,俺没钱,但俺可以挣。叔,俺啥时挣到了六万,你就啥时候放香香走行不?”
袁能听了,眼骨碌一转:“等你有钱了再说。现在,我可警告你,香香还是俺的儿媳妇。你对她,就得当自己的弟媳妇一样地看待。”
这顿饭,我实在吃不下去了。他们说来说去的,都围着我。
倒是二呆,听了他们的争执,就憨憨地一笑:“别生气,别生气。鱼多好吃呀!香香……俺再给你夹一块!”二呆就冲着袁海吸溜这鼻涕:“哥呀,香香不想走,俺也不会让她走!”
二呆扒拉完了饭,就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捉蜻蜓。二呆力气大,走得也快,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人就被他拽走了。
快下雨了,我不想出去。只有下雨的时候,蜻蜓才多。二呆家的院门前不远,有个小水沟,水沟里全是黑压压的低飞的蜻蜓。二呆简直要乐疯了。他专门折蜻蜓的翅膀玩。
二呆算是傻子了,但我没想到,双峰村的人,还有比他更傻的。沟子前就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的。她的脸蛋被头发遮着,我瞧不清楚,但估摸着年纪也不大,至多二十出头。这女子看着二呆的手里不停地忙碌,就也跟在他屁沟后头,嘿嘿、嘿嘿地笑。
女子穿着一身破旧的大褂子,赤着脚丫,看上去精神有点儿问题,估计是个疯子。没想到,二呆见了她,就一个劲地吓唬她,还将她推到了沟子里。
我急了。沟子里的水虽然不深,但也浸没到了女子的胸口。她吓坏了,嘴里不停地哇哇哇地大叫。我就叫二呆将她拉上来。但是二呆非但不拉,还坐在地上使劲儿拍手。
算了,他不拉。我拉。反正,我也会凫水。可我没想到,这个沟子有点古怪,下面深的深,浅的浅。疯女子站的地方比我浅,但我这一脚下去,水就没到我的颈脖根。
我吓坏了。但我还想试着将疯女子往我沟边拉。可疯女子比我利落。她三下两下的,竟然从沟里爬了上岸,然后,冲着嘿嘿直乐的二呆,就甩了他两个耳光。我纳闷了,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呀?
可如果是假疯,看在我救她的份上,也该顺手拉我一把,将我拉上岸呀!我就对她嚷嚷,叫她递给我一根树枝竹竿什么的。疯女子似乎懂我的话,还真的从地上找了一根竹竿给我。
二呆捂着脸,有些恼,见了她手里的竿子,上前就夺走了。二呆以为我在闹着玩儿,丝毫不懂我身处的危险,我越是狼狈,他越是乐呵。
不行,我的脚下似乎踩着了软软的泥沙。我越使劲,这泥沙就越是让我往下陷沉。疯女子害怕了,她“呀”地一声,就慌慌张张地逃走了。二呆就继续捉他的蜻蜓。我就在沟子里大声喊:“救命啊……救命啊……”
我知道会有人来救我的。如果袁海能够听见。我叫得这样大声,只要他还在袁能家,他就该听见。果然,正当沟子里的水快要浸没到我的嘴巴时,我看见袁海揣着大步急匆匆地赶来了。
他看见我在水里挣扎,就对着二呆吼了一句:“香香落水里了,你咋还在耍呢?”
二呆一听,就给袁海看他刚捉的一只最大的蜻蜓:“给你。”
袁海就叹了口气,扑通一下跳进水里,他捉住了我的手,将我死死地拽住,一直拖到岸边。“怎么回事儿?”袁海问我,是不是二呆将我推进水里的。他还补充了一句,说二呆最喜欢干这事。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我说二呆的确推人了,但推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