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得很快。
这才早上五点多,天儿还没亮透。
我提溜着一口气,脚不沾地地,到了村口的那条小河边。
我真的在河边看到了几艘小船。这种船的外形,在我苏北老家,就叫乌篷船。我记得刘虎说过,行船的人都是外地来的,不是双峰村本地村民。
我想,如果我向他们求救,他们一定不会不理我。
我早将木盆撂下了。我见一艘船就停在岸边,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就跨了上去。船上没人,我就往船舱里看,只见一个身穿蓝布碎花的女人正蹲在舱头的煤油炉子上做饭。
我就扑通一声,对着那女人跪了下来。这可将那女人吓了好大一跳。她摸着胸口,警惕而又纳闷地问我,是干啥来的?
“买鱼的?还是来买虾的?”女人见我年纪不大,又没啥好人跟着,一个人孤零零的,更是好奇了。她打量了一下我,认定我不是贩鱼贩虾的贩子。
她就问我,到她的船上到底干啥来的?
我就流着眼泪,告诉她。我说是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双峰村的。我才十九岁,还在读书。我老家在苏北,家里父母都死了,只剩一个奶奶相依为命。
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女人的心最软。我的眼泪哗哗的,听得这个女人也不忍心了。我求她,让她带着我坐船离开这儿,只要能离开双峰村,我就不麻烦她。我会自己想法儿回去。我有手有脚,只要脱离了双峰村袁能的势力范围,我就自由了。我去小饭馆洗碗挣路费,哪怕就是乞讨,我也要走回去。
女人就叹了口气,说相信我的话。
她就叫我等一下:“你先坐会,等俺去叫俺男人。”
我的心里很激动,我以为这事儿十拿九稳了,这个女人一家肯定会帮我的。毕竟,带我离开双峰村,对他们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我错了。我大大地错了。这女人的男人出了船舱,一脸的不耐烦,他叫我下船,赶紧地,说别耽误了他的生意。
我急了。我又给他磕头。“大哥,你行行好,帮帮我吧。”我说,只要能带我离开双峰村,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我会给你们寄钱,逢年过节地烧香求菩萨保佑你们全家。
我的话,这男人压根就听不进去。“小姑娘,俺要带你走了,这以后,俺也就别想来这儿打鱼了。俺是外人,俺不管双峰村出了啥事。哪怕村子里死了人了,俺也不管!俺就想挣几个苦钱,养活一家子老小。”
我明白这男人的意思。他是担心带我出去了,惹恼了双峰村的人,从此以后不让他再来这儿捕鱼。那这样一来,他就挣不了钱了。
男人说完就要赶我走,同时还叮嘱自家女人赶紧去通知别的船上的渔民,大伙儿一定要同心共气,绝不能让我上船。
他赶我,就像赶一只搅乱了他休息的苍蝇。
我不想走。我哀求女人,我拉着她的胳膊,求她帮我说些好话儿。
这女人是同情我的。可是她没有办法。
“大妹子,你起来,起来说话啊!”女人叹了口气,给我擦泪,说她说话不算数,当家的不是她。“俺家男人就是这样。俺要不听他的,好不好的,就是一顿打!俺被他打怕了!大妹子,你走吧!要俺说呀,这女人就是雪花命,飘到哪儿是哪儿。兴许,你命中注定就该在这里。赶紧回去,趁没啥人发现,好好地过日子吧!”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滴往下淌。我都上了船了,只要他们点个头,我就能脱离苦海,我就能得自由了!
我不甘心,我是真的不甘心啊!
我继续跪下磕头。咚咚咚……咚咚咚……哪怕头磕破了,磕出了血,我也不放弃。因为,除了这样,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儿了。
晚了。我听到了岸边传来的沉重的脚步声。似乎人很多。我一回头,果然看到双峰村的村民呼啦啦的,像倾巢的蚂蚁一样,黑压压的,全走来了。
他们的手里拿着棍棒,牵着狗。这是来捉我的。
船上的男人快速地朝他女人使了一个眼色,我就被他们拽着,一把扔到了岸边。我艰难地爬起来,看着男人撑着篙子,将船行到水中央。我的眼泪汩汩而下,眼睁睁地看着小船离开。
我的身边,立刻就围聚了许多身强力壮的凶恶男人。他们拿着扁担棍棒铁锹农具,毫不留情地揍我。其中一个老头,更是指挥着一群野蛮的男人将我捆绑起来,带到袁能家里。
我的身上,七零八落地挨了好一顿打。我疼得几乎不能说出一句话。我也不想说,和这些人没什么可说的。他们捆着我,像捆一只猪,用扁担抬着,一路吼吼唧唧地议论。
他们认为袁能对我太仁慈了。这买来的媳妇就得打。不打咋个能听话呢?俗话说的好:女人不打,上房掀瓦。女人不打,女人得了宠,就要上天。那要上天了,男人可咋个办?所以女人就该挨打。
一个双峰村十七八岁的后生就问那老头,那女人要是打残了打疯了,可咋个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