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仙一听纳了闷了。他以为这事儿是十拿九稳的。他是专门听说了袁粉花回村了，特意向她说明，也算给她一个面子的。

可现在袁粉花竟然一个劲儿地摇头。这到底嘛意思？

马大仙就呵呵呵地笑：“粉花姐呀，香香真的是纵火犯呀。按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就给报警送警局啦。可是俺们双峰村的人仁慈啊，总想着年轻人嘛，一时气愤难免会犯错，所以想着还是要给香香一个机会。俺将香香带走，也不过就是绕着村子走几圈，叫她挨家挨户地给人赔罪道歉……那些受了损失的户主，算计着损失了多少钱，香香呢，慢慢儿赔……”

这就是马大仙的意思，后面的才是重点。

袁粉花一听这个，脸就拉下来了。她就撂下脸子，警告马大仙儿：“你说啥呀？你说的俺怎么听不懂呢？香香是放火犯？她有那个胆儿吗？俺估计她是吓蒙了，信口就胡说了！她的话不能信！她才十八九，这不就是一个孩子嘛？大仙儿啊，你行走江湖这么些年了，不该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呀？”

我很惊愕，又错愕又惊讶。我没听错吧？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袁粉花一向视我如仇人，啥时候帮我说起好话来了？

马大仙也很意外。他眨巴眨巴小眼睛儿，还想试探袁粉花：“粉花姐啊，俺都四十五岁的人了，俺会编这些瞎话来蒙你吗？你要不信，你去问，随便去打听打听。”

袁粉花就敲着烟袋冷笑：“俺可没那个心情。俺刚死了儿子。俺们袁家遭了这么大的不幸，俺哥死了，俺侄儿呆上加呆，你瞅瞅二呆，他就是个木头人了。海子还没个好歹。这个当口，你还这么狠心要将香香带走？你是要俺老袁家啥人都不剩呀？”

袁粉花说话厉害。

我睁着眼睛。突然……我明白了。袁粉花不是为了帮我。她只是想着，我这要走了，谁来照顾她一日三餐？谁来照顾二呆？她将我当佣人使唤。我不在了，她忙活不过来。所以她死活不让马大仙儿带我走，现在更是一个劲儿地轰他。

马大仙不懂袁粉花的心思。

反正，口磨了一个下午，马大仙无功而退。他悻悻地冲袁粉花嚷道：“等着吧。明天、后头、大后天……上门找香香算账的人多着哩，你可应付不过来！”

袁粉花就骂：“来一个俺骂一个！谁家不要脸，谁就来讨俺的骂！”她两手一叉，唬的马大仙儿不敢说话了。袁粉花的确是一个狠人。早先还没出嫁的时候，就是村里有名的狠角色。她就是一个母老虎，双峰村欺软怕硬，还真的没啥人敢惹她。

马大仙灰溜溜地走了。我喘了口气。

果然，前脚马大仙走了，后脚儿袁粉花就坐在椅子上对着开骂了。“香香，你个小狐狸精，你别以为老娘是替你开涮哪？老娘是为了俺自己。俺就知道，俺走了后，你不安生。你到处惹事。俺老袁家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会买了你这么一个货色？”

袁粉花骂起我来，没个完。二呆还是愣愣地傻站着。

又过了一天，还是没有袁海的消息。袁粉花这来回了一天，就按捺不住了。她说老袁家缺钱，得将二呆送去窑洞烧窑。

烧窑就是看窑。没啥事儿，人也能吃睡在里头，唯一不好的就是窑洞里温度高，而且一月也没多少钱。何况现在又是夏天。袁能死了后，而且还是死在了二呆的手里，袁粉花现在瞅二呆哪儿都不爽。她不想白养着二呆，非得差遣他去干活。我一听，心里有点急。我认为二呆需要休息，将身子养好了再说。

二呆帮了我不少。现在，我也得帮他一把。为了一月二百块钱，袁粉花这是将二呆往火坑里送。这大夏天的，一时缓不过气来，在窑洞里闷死了也是常事。

袁粉花就冷笑：“香香，俺要你掺和啥？你别以为会做饭会割草就拽的个二五八万的？告诉你，俺不稀罕！俺既然回了老袁家，俺就是老袁家当家的！你干啥事儿都得听俺的！”

我说还是不行。二呆杀袁能，也是为的我。这个时候，我不能不帮他。

“不就二百块吗？我去赚！”

“你去赚？你拿啥赚呀？不要告诉俺，你想学小芹那疯女人，裤子一脱，这样来钱快是吧？”

我当然说不。我说我养鸭子，捡鸭蛋去卖。一个月，卖鸭蛋挣钱，二百块差不多能有。袁粉花就瞅着我，看上看下的。“香香，俺瞅着你对二呆不也是有情有义的吗？既然这样了，你干啥还想逃哇？二呆为了你，杀了他亲爹。就冲这份情义，难道你不该留下来照顾他？”

我不说话。因为这事两回事。不过，袁粉花看着二呆瘦啦吧唧的，进了窑洞估计也撑不过一个月。想了想，就同意了我说的。她又警告我。她来了老袁家，虽然老袁家变穷了，但一天三餐，不能少鸡蛋。早上得吃玉米粥就饼子，中午不是面条就是饭，晚上再不济也得喝点酒。袁粉花虽然是女人，但好酒。

我现在就成了破‘家’里的主要劳力。我一咬牙，为了海子，我必须忍受。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海子一个消息。是好是歹，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