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透着一丝分离的惆怅和不舍。
我一怔,问她:“小芹,你干啥这样说?”
她就拉着我的手。“袁海不是去凑钱去了?这要有了钱,你可不就走了?”她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我也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我记得我发过的誓言的。要走,也将小芹带上,一起走。
“小芹,我走,你也走。”
她听了,眼睛里虽然闪烁着光芒,但还是冲我摇着头。“我不走了。上次我就和你说过了。我已经没了家了。双峰村也不是我的家。我现在就是是一个孤魂野鬼。以后,我死了,也就只能埋在双峰村了。这是我的命。香香,我信佛的。我相信上辈子我一定做了很多坏事儿,所以这辈子是赎罪的,是来受苦的。等死了后,我进了阴间,又能重新投胎了。我相信下一辈子我一定能投个好人家。”
她说的很虔诚,好像真的有前世今生来世这回事儿。我却紧紧皱着眉头。我和小芹不一样,我不信佛,也不信基督耶稣,我啥都不信。受了老师的熏陶,我是一个无神论者。
“小芹,你这样年轻,咋这样迷信呢?”我说如果有人要下地狱,那也该是那些万恶的人贩子。凭什么这个世界上,要让好人受难,坏人横行霸道呢?“你必须跟我一起出去!”我又重重地加了一句。
“我,怎么走呢?没人替我出钱。当初我是被人贩子用四万块钱卖给了村里姓刘的那户人家。可他家的人都死绝了。人人都当我是疯子。我的两个孩子也死了。本来,我是巴不得这两个孽障死掉的。我恨这两个孩子。可当他们睁着可怜兮兮的眼睛,因为没钱看病,只能一点一点地在我的怀里咽气。我的心又是那样地痛。我明白我终究是一个母亲……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
她和我说这些,两只手不停地做动作,两个胳膊左右摇晃个不停,好像怀里真抱了一个娃儿。“香香,我不是你,你运气好。你的孩子毕竟没有生下来。可那会,人人都看着我,不让我乱跑,他们就要看着我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然后生下娃儿。他们就是我命里的刺。刺虽然没了,但肉还是疼。我这要真跟你走了,他们的阴灵儿会缠着我,不放过我,拽也要把拽回双峰村的。再说,你离开这里,可以回家,你说家里有疼你的奶奶。可我不行啊。在父母的眼里,已经脏了,不干净了,不配做他们的女儿了……”
小芹还说,这些事儿都是污点,邻居们瞧见了,亲戚们知道了,不但不会同情,反而更会踩上一脚,极尽讽刺。我就打断道:“那……不告诉人不就行了?”
她就凄楚地摇了摇头。“你真傻。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声音轻轻的,“我就知道,很快你就能离开的。”
她告诉我她老家的住址,让我有空去看看他们。
“那你爹娘要问起你咋办呢?”
她就哀哀的:“你就说我已经死了,出了意外死了。”
“这怎么行?你明命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啊?”我觉得小芹太过悲观了。
“不,我虽然活着,但我的心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就是一具躯壳。”她放开了我的手,告诉我她得走了。
“你,要去哪?”
“不知道。就是满村乱窜。等有一天,我累了,跑不动了,我就去找我的孩子。”说完这些,她就一蹦一跳地走了。我想拉她,但她看似晃晃悠悠的,走得很慢,但我就是不能赶上。
看着小芹的背影,我突然想哭。我觉得她太傻太傻了。她不想回去,没有家了,我可以请她和我住在一起呀。反正我爹娘就生了我一个,我没哥没姐没弟没妹的,要是能多一个姐姐,那是多好的事儿呀!
现在,我得赶紧割草,已经浪费了半天时间了,待会我要是迟一会回去,袁粉花又要逮住我一顿臭骂了。等到了下午,我就去找小芹,我们不如就认作干姐妹。
割完了草,我就一路飞奔,但还是晚了。袁粉花阴惨个脸,肥硕的身子堵在门口。她正用一个耳勺挖鼻孔,一边挖,一边问我干啥这么晚?
我就说了实话,赖狗想欺负我,幸亏栓柱遇见了,给我解了围,就是这样耽搁的。
“哟呵,你是走到哪儿,男人们跟到哪儿呀?算了,打从明天后天,你就别出去了。一出去,这浑身的骚气熏得满村都是。男人们瞅着你,就像三月没有见过腥的野猫。”
袁粉花就让我在院子里劈材火、烧水做饭啥的。“不过,俺可告诉你,三天一过,海子要是啥都没带回,两手空空地,那俺可得守信用,赶紧地将你送去栓柱家。嘿嘿……俺知道你和春玲不对付,这进了栓柱家,俺看春玲一天到晚地怎么虐你……”
我一听这话,心里还是犯愁。是呀,海子哥能凑到七万块钱吗?万一他认识的那些朋友一个一个地都不肯,那咋办?我不想去栓柱家里,栓柱的心思我看透了。他就算会送我回老家,也只是当作走亲戚,我只能待一会会,早晚还是要走的。可是海子哥不同,他是要彻底地帮助我脱离苦海……
我说过,我是不信菩萨不信佛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