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海子哥相处了这么久,我了解他的性格。
他不擅长撒谎,一撒谎,耳朵就发红。我看着袁海通红的耳朵,叹了一叹:“海子哥,可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想家的。”
“不,俺不想。”
“哪能呢?别骗我了。”我往他饭碗里夹了一块肉,“你要实在想家,那就回去。”
他就急了。“香香,俺要回去了,你咋办?”
“一个人也饿不死。我有手有脚的,又不是啥小孩子。”我说你离开我两月,我不也活的好好的。
可他一听,更是急得摇头。“不行。你是一个姑娘家,俺老担心你遇到坏人。一个人斗不过那些坏人。”袁海说他出来溜达了这么一圈,发现这世上的坏人太多太多了。他说我总记不得要留个心眼儿。
“那咋办?你是明明想回去的。”我低着头,默默地吃饭。
他就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不回去了,除非出了大事。”他说既然已经出来了,不闯出个人样来,回去也没啥意思?靠收山货那不算发财,得干点别的正事。
“真的?”
“那还有假?”
不知怎地,我的脑子里,忽然就想起袁粉花来。“你回去了,袁粉花没纠缠你吧?”
袁海就笑了笑,说他姑袁粉花活得很滋润,村里人告诉她,袁粉花拿了他的一万块后,一天三顿那都是去村口的小餐馆吃,平常在家不开锅的,早上吃豆浆油条,中午吃鸡吃鱼,晚上吃臊子面。袁海说袁粉花变得更胖了,超过了二百斤,走路儿也喘气,这样下去非得心脏病不可。
我听了,就在心里说,得了心脏病死了才好,最好现在就死掉。
我不让袁海太累。反正我们俩的钱加起来,也有快两万了。这对我来说,已然是很不错了。我只让他上午出去拉货,下午和晚上都歇着。袁海买了电视机,买了冰箱和洗衣机,将出租屋堆的鼓鼓囊囊的。我就说屋子太小了。他说在这里住着一点儿都不畅快,不如还是找个干净点的小区,独门独户的多好。
“好是好,我就怕你,还没住几天,就给我留个条儿,又悄悄地走了,那不坑死我?”
“俺不会了。”他抱住了我,说既然心里有我,想给我过好日子,那就该出去打拼。如果将我怂怂地留给别的男人,那就是孬种,没出息。
我就咧嘴笑了。我说我同意换房子。
就这样,在一个大冷天,袁海叫来了几个蹬三轮的同伴,将他新买的电器都装上了三轮,带着我去了新租的小区套房。离开的时候,小红看着我的眼神是羡慕的,因为她的所谓白领男友只是让她不停地倒贴,却不愿意为她租一个高档点的套间。我坐在袁海的三轮车后面,开心的整个人几乎要飞起来了。我像个孩子,接过他手里的糖葫芦,吃一口,就甜甜地叫他一声:“袁海……”
“哎。”他蹬着三轮,听见了,就老老实实地‘哎’了一声。
我又叫一声:“袁海……”声音里更是甜的冒出了油。
他又‘哎’了一声。
如此反复,我叫了大概有十来遍,袁海身边一个三轮车夫看不下去了。袁海叫他小山东,我也跟着叫。小山东才十七岁,但出来蹬三轮也快一年了。他爹他娘是逃计划生育出来的,小山东家里五个姐姐,四个弟弟,足足十个孩子。他就读到三年级,捡过垃圾,当过童工,在理发店学过徒,然后就在街上蹬三轮。他认识了袁海,就跟在袁海身边混。袁海很照顾他,有啥搬东西的活儿,都找小山东。
小山东叫我嫂子,叫得响脆脆儿的。“嫂子,你和俺海子哥的感情也太好了吧?俺听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小山东虽然吃过不少苦,但很乐观。
我说,你不用笑我,等你有了女朋友了,我也拿这话儿笑你。
小山东更来劲了。“嫂子,我的女朋友啊,还在山上吃草呢!”
我和袁海搬到新的出租房后,小山东常常来串门。他来的时候,手里从来不空,不是带点儿卤菜,就是一袋子水果。袁海也常常招呼他吃个便饭。但不幸的是,小山东在一次送货的途中,出了车祸。就在他还有几天就是十八岁的生日了,他受伤过重,死在了医院里。他爹他娘一点儿都不伤心,只想着弄多少赔偿。后来,我听说小山东赔到了六十万,他爹他娘从银行里领着五十万出来,笑得那个是合不拢嘴。他爹靠着这六十万,顺势在省城买了一个二手房,又找到肇事方耍无赖,说要安排他和老婆的工作。
晚上,我和袁海喜欢在小区的公园里遛弯儿。我怕冷。袁海就给我买来帽子、口罩、围巾,将我包裹的严严实实。我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他在一边晃着我。我笑得咯咯咯的,袁海说我的声音真好听,好听的赛过树林里的黄莺鸟。
我被袁海宠着,不出一个星期,我就养胖了。
我洗澡的时候,袁海更是给我买了浴霸。我说这也不值得。又不是自己的房子,以后要是不租了,搬来搬去的多麻烦?
“香香,俺总有一天,能在城里买上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