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
后来,我知道顾老师大名叫顾全。其实他啥都不全。顾全以前真的是高中里的老师,还很受重视的那一种。他娶了同学校里的一个女老师,结了婚。他老婆长得不错,不幸就被刚调来的学校校长看上了。这校长死了老婆,正想找个续弦,这一下就看中了他老婆,将她升了什么后勤部主任,常常给她一些好处。顾老师的老婆就开始动心了,最终发展到和校长上了床。顾全被戴了绿帽,全校皆知。他一气之下,和老婆离了婚,调到郊区一所学校教课。可因为他得罪了一个啥人,那人有点儿背景,顾老师被从一线的岗位上撤了下来,当了学校的图书管理员,这样工资绩效什么的都低了。他了解到,原来高中学校的校长官运亨通,又当了教育局的副局长,顾老师更是灰心丧气,干脆就辞职不干了,从家长来到省城开了这家补习班,以此为生,过了十来年。
知道了他的遭遇,我挺同情他的。
晚上五点我准时过来了。我看到厨房角落里还有一些南瓜和豆角,就做了一锅稠稠的南瓜豆角粗粮粥,又炒了几个菜。没想到,顾老师和二十来个补习的人都吃的津津有味的,有的人吃了三碗还不够,还要过来添。他们发现烧饭的田奶奶走了,厨房里忙活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妹子,就打趣顾老师,问他我是谁?
这些补习的人,虽然和顾老师年纪差着十八九岁,但和他说话,都没大没小的,和朋友一般。“老顾……你弄来一个年轻的妹子,难道是要铁树开花?”
顾老师就有些窘:“别瞎说。人家就是来烧饭的。”
晚上九点四十,补习的人走了,我就留下来打扫教室。说是教室,其实就是两间空旷的大房间,按上黑板,放二十来张简陋的二手的课桌椅子,再装几扇电风扇,放个讲台,就成了教室了。
顾全走过来,提醒我:“叶香,回去吧,我来打扫。”
“顾老师,我快打扫好了。您将了一晚上的课,嗓子都哑了。”我说厨房里我沏了茶温着。顾全听了,就对我道了声谢谢。
他虽然四十岁,但看着不老,虽然瞧着颓废,但长相儿不赖。他没再娶老婆,也没孩子,没房子,所有的事业就靠开补习班。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挺凄凉的。顾老师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他讲课的时候,我在楼廊打扫,悄悄儿靠在窗户边,听了有那么二十分钟。顾老师在讲宋词。当他说起北宋词坛的豪放派和婉约派时,那音调时而慷慨激扬,时而低沉伤感,确实将我听住了。我觉得他讲的比高中的老师都好。顾老师在讲课时,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一点不似被生活的龌蹉压垮了的潦倒中年男人。
我走的时候,将近晚上十点了,顾全提醒我路上小心。我就笑笑:“顾老师,我就住在那儿。”我指了指我租的地方,“不远,就几十米,咱们算是邻居呢。”
我说,就是因为住得近,所以我才看见你这儿招人。
顾全也对我笑笑:“叶香,明天见。”他将楼下楼梯的灯全部打开,给我照明。
回到出租房,我将门关上。我从包里掏出手机,再次拨了袁海的手机。我失望了。海子哥啊海子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给我一个电话都不行?
我在焦灼不安中一日日地等待。白天没事儿,我也去给顾全做饭。顾全吃的很简单,通常一碗饭,一盘青菜就行了。我做好了饭,他请我一起吃,我都说吃过了,不饿。
终于有一次,顾全问我干啥不去读书?他说我这样的年纪,读书正合适,不读可惜了。“叶香,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你老家是哪儿的?”
他听出了我的口音,不是地道的省城人。我就说皋城的。
“哦。”
“是不是没钱读?”
我点了点头,可又摇了摇头。我经历复杂,当着顾老师的面,心想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我的声音轻轻的:“是不想读了。”
“哦。”顾全说,人各有志。他送给我几本书,“叶香,这些都是名著,你看了会受益。”我收下了。
顾全是一个孤独的人。黄昏时分,下雨了,他一边枯燥地在教室里等着上课的人,一边嘴里不停地吟诵,他酷爱唐诗宋词,嘴里吟诵的不是李白的诗,就是苏轼的词。
今天下大雨,补习班里一个人也没来。他不放心,逐一打电话,可他们都说不想来了。顾全就对我苦笑,他进了厨房,看着我做了一锅的红枣莲子桂圆粥,“叶香,我们自己吃吧。”
“顾老师,一锅粥呢,吃不掉的。不如放在冰箱里。”可我知道,顾老师没有冰箱,他没买。
“慢慢吃,就吃掉了。”顾全温和地冲我一笑,笑得我心头一暖。不知怎地,我瞅着他的笑容,心里陡然又想起了袁海。想起袁海,我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顾全看出我脸色的变化,他问我怎么了?我还是摇了摇头。
“叶香,心里有事就说出来吧。”顾全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听了这关心的询问,我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袁海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