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问海子哥,你是咋决定的。
“当然是火葬。”
我听了,就点点头。在我老家,推行土葬已经几十年了,可没想到在双峰村,火葬推行的如此艰难。我突然想起小芹,小芹就是土葬的。
其实,我是无所谓土葬火葬的。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死了就啥也不知道了,何必在乎自己的身体化成灰飞了呢,还是埋在土里一点一点地腐烂。死了就是死了。但我知道,海子哥要将袁粉花火葬,就有麻烦了,村人就是这样的无耻。他们认为袁海太听村里的话,不应该这样顺从,有损他们从古至今野蛮的血性,不是条硬汉子,丢他们的脸面。又有人出面了,说袁海要将袁粉花火葬也行,只是村里拨的几百块补贴都拿去买烟,不能私用,得给每家每户发一盒烟。我真是搞不懂这个奇怪的风俗。
袁海就冲我苦笑:“野蛮是吧?不能理解是吧?”
“这不就是敲诈勒索嘛?”
“是啊。可在这个问题上,郝明还斗不过。”袁海又说,一会儿郝明还得来。
“啊?他是来做工作的?可你不是同意了吗?”
“不是这个事儿。郝村长说有事儿找我,是其他的事情,现在我还不知道。”袁海说着,又提起精神去厨房烧了水,找出一点旧茶叶。他说,郝明毕竟是村长,不能怠慢了他。
我说那是。晚上,天擦黑了。到了冬天,双峰村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差不多五点一过,天就黑不隆冬的。郝明差不多是晚七点来的。
袁海将院子打开,请他入堂屋就坐。
我赶紧沏了茶,郝明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开门见山地告诉袁海:“袁海,我们年纪相当。这双峰村,确实比较难搞。以前,我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一天到晚地实在累。但现在不同了。你回来了……我觉得我有了膀臂了……”啥?我和袁海听了郝明的话,不禁面面相觑。郝明这样说,到底啥意思?
郝明就继续说下文了,他又喝了一口茶:“海子啊,我有一个想法。我以前呢,也在别的村子干过,按理说,是有一点经验。但那点经验在这里却使不上。我需要一个帮手。我来双峰村,组织上给了我一个特权,如果我工作来不及做,可以在当地找一个助手,认命这个助手当副村长。我就看中你了。现在,你双峰村的副村长,行不行?”
我太吃惊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郝明悠悠地冲着我笑,又淡淡地朝着袁海笑。“海子,考虑一下。虽然咱们才见面几天,但我觉得你不错,实话不瞒你,之前我曾看中过王栓柱。我也叫他干过一点事儿,暗中观察他。可王栓柱只能干一点琐碎的事儿,干正事儿还是不行。我现在啊,的确忙不过来啊……”
郝明的语气了带了一点恳求。
袁海愣了愣,他还没开口呢,我就说不行。“村长,真的不行,我们过几天就走了。您的好意我替海子心领了,您还是找别人吧……”
郝明就苦笑了笑:“我就知道,事情不会顺利。行,反正意思我也说出来了,你们就再考虑几天。毕竟,袁粉花还没入葬呢。”
袁海听了,就站起身送他。
这个晚上,袁海竟然失眠了。他白天这样累,晚上还睡不着,我当然知道是咋回事儿。我就取笑他:“睡不着,去守灵去!”
“守灵,村里有人轮值。打牌的钱我也给了。人是铁,饭是钢,我也累。”
“那你咋睡不着哩?”我披了衣裳。
他就眨巴眨巴眼儿:“我是在考虑郝明的话呢。”
我就笑:“你是被他说的话迷了心吧?副村长副村长的,听着实在人摸狗样的……你动心了是不?”我说你是不想走了,是不?毕竟,在双峰村,你也算一人之下,百人之上啊……
“香香,看你说的,我一点儿不稀罕。”
“不稀罕,那就睡觉。”
“嗯,睡觉。”袁海不吱声儿了。
熬过了第三天。袁海终于将袁粉花拖去火葬场火化了,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捧了一个骨灰盒。“我姑这个人,一辈子也没做过啥好事。要真有来世,希望她来生做过好人吧。”
袁海将骨灰盒埋进后山的坟地了。我就问:“那,咱们啥时候走呀?”
“明天,明天一早。”
“不改了?”
“不改了,有啥可改的呀?”
可没想到,过了下午,郝明又来了。他是村长,一回两回地主动上袁海的门,村民们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袁海就说:“村长,有啥事儿,我跟你去村里说。让你上门,真不好意思。”
郝明有点儿急:“海子啊,你先别忙走,行不?”
“那……到底出了啥事儿?”
“明天,村里会来一支桥梁队。我正好要去镇上。你帮我接待行不?”
“啥?我帮你接待?可我啥都不会呀!”袁海更是推脱。
郝明就捉住袁海的手:“不,你行的。我看出来,你成熟,有经验。我信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