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肖慕、凤栖约好戌时一到就碰头,眼下尚不到酉时,她若不养足精神,晚上怎么有力气出现场?没错,之所以将大婚的日子定得这么急,不仅仅因为皇帝老儿对她虎视眈眈,更重要的是诱拐儿童一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纪青灵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肖慕和凤栖被皇帝老儿问罪。此案,她必须插手。不管住在纪府还是住在公主府,都不可能让纪青灵自由出入我行我素,唯独这个身份特殊又没有人关注的智亲王府才能为她提供最便利的条件,也能让她在发现线索的第一时间和肖慕、凤栖碰头。盛轩王朝用的是阴历,五月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七月,乃是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月份。纪青灵素来怕热,这段日子烦心事儿又多,且风少夜夜前来扰她,身心备受摧残。现在已近黄昏,气温慢慢降下来,纪青灵眯了一会儿便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看她,这目光与平日里肖慕看她入睡的眼神极其不同,不但冰冷刺骨,还带着隐隐的杀气。纪青灵心中警铃大作,瞌睡顿无。倏地坐起来,正对面居然站着一个人。此人一袭如墨染过的黑衣,唯独两只袖子白得叫人眼痛,如同仙魔降临人世,正立在十米开外的一棵玉兰树下盯着她。他站的位置很特殊,逆着光,在黄昏的火烧云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艳丽,距离虽不远,却怎么都瞧不清楚他的面孔,非但如此,便是他整个人,都像是笼在一片血色火光中,仿佛一只浴血重生的凤凰。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站在这里看了她多久?夏雨、紫烟和紫云为何不唤醒她?“夏雨……”“别叫了,她们听不到!”“你把她们怎么样了?”腾地一下站起来,纪青灵如同被人惹恼的小豹子。“没把她们怎么样,冷夜只是让她们安安静静地睡到明日清晨,不要打扰你我说话。”冷夜?扭头看去,主殿门口竟站着个鬼魅般的男人,和他主子一般,亦正亦邪,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板得比死人还要平。纪青灵的脸色登时大变。职业原因导致她素来警惕,可是,院子里来了两个危险的陌生人,她却没有丝毫察觉,这个忏心阁,真的如想象中那么安全吗?死死盯着玉兰树下那个危险的男人,半响,纪青灵才开口问:“沈墨白?你想干什么?”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戒备和敌意。“想看看你在干什么!”纪青灵哑然,这个男人跑到忏心阁来,就是为了看看她在做什么?穿越到这一世,纪青灵只遇到过两个让她倍感无力的人,一个人是风少,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个男人,她名义上的夫君。风少虽死皮赖脸喜怒无常,但纪青灵能感觉到风少对她没有恶意。风少会骗她,会耍她,会占她便宜吃她豆腐,却也会心疼她。在她面前,风少更像个任性的孩子。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又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你觉得自己好像看清楚他了,却实际丝毫也不懂他。这个男人貌似一杯浓香的茶,明明澄澈透明,但只要轻轻一晃,瞬间便会诡影丛生,再也无法捉摸。面对这样一个貌似站在阳光下,实际总是隐在暗处的人,纪青灵只心惊肉跳。深吸一口气,纪青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现在你看到了,我在睡觉。所以,沈墨白!你可以走了!”“嗯!”点点头,背在身后的手一扬,一个包袱便落在了纪青灵的身旁。听里面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像是石头,纪青灵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你想要的东西。”蹲下身,想将包袱拎起来,不料,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包袱却十分沉重,至少有二十多公斤吧?一拎之下,她竟没有拎动,纪青灵不由一愣,身体已僵住。“打开看看吧!你不会后悔!”咬紧牙,纪青灵硬着头皮将包袱打开,立刻被金光灿灿耀花了眼睛。噢!她在做梦吗?黄金哦!黄金!包袱里居然是一堆圆滚滚的金元宝,每一锭足有二十两。“这是给我的?”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嗯!”“赔我的凤冠?”“嗯!”她的眼睛多瞎呀!什么看不透的浓茶?什么隐在暗处的危险?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叫人爱不释手的德芙巧克力嘛!嘿!早知道那凤冠真的值五百两黄金,她刚才应该把身上的霞帔也扒下来。谁特么说智亲王府是清水衙门的?是谁告诉她智亲王一个月的月例大半都用在吃药上了?夏雨?小姐我要掐死你!使足劲,硬是将五百两金子抱了起来,本想抱回屋里,瞧瞧门神一般的冷夜,又将金子放在躺椅上。纪青灵谄媚地冲两位煞星笑笑:“那个,墨白?冷夜?我说你们俩渴不渴?不过忏心阁尚未收拾干净,估计没有开水泡茶!”“咳咳!”沈墨白没有任何反应,冷夜却被口水呛到了。跟着王爷十几年,什么样儿的人冷夜没有见过?可是,院子里这个女人?真是,真是。“我们不渴!”鬼使神差地接了嘴,冷夜被自己吓到了。他是不是中邪了?居然会跟这个女人说话?纪青灵看看冷夜,最后,将目光投向玉兰树下神游天外的男人,眸中隐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什么,似乎从她看见他时起,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负手而立,像是在垂眸凝思,又像是在打瞌睡。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身姿依然挺拔凌厉,如同一杆直指苍穹的枪。许是察觉到她在看他,他缓缓抬起头来,面容依然隐在朦胧的光线中,与她目光倏地碰撞,纪青灵只觉一把冰锥突然刺中心脏,竟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痛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