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夜色之下是如水的月,一如被抛浅在岸滩边的灯芯,却从不熄灭,海浪一层接一层地扑来,带走这世界中仅剩的尘埃,把凄楚与卑微都化作更为温实的冰凉,消散在海水之中。
海是没有尽头的,因为尽头之处往往连接的,是天,是不可撼动的天意,一如此刻漆黑森林之中早已腥气扑鼻的野兽们,彼此撕咬,吞噬,直到变成更为凄厉的恶鬼,继续无脑地蚕食。
与子路相比,它们完全没必要进行最后一项修业便可直登山兽神的顶峰,它们自古以来就没有逆天的倾向,自然也就不曾种下人性的祸根,它们本身就是一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无意识状态,而处于这种状态之中,一旦修炼往往事半功倍。既无性情,何惧入魔,哪怕走火,早已成魔自是无魔可入。
米刹柯尔站在王宫的顶端,他此刻放眼身下的众生,只不过是一样的卑微,月光下的他皮肤逐渐变得有些有些发白了,再也不像是之前之前代表着生命脉动的那种小麦色,亦没有血液翻腾时的绯红,这一刹,唯有晶莹如月的苍白,附着在他早已腐烂又重生的血肉上。
他已经完全丧失痛觉了。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对外界有丝毫的感触,他就像是坠入了一个深渊,而深渊中尽是粘稠的羊水,把他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开,甚至感受不到发丝在耳边发痒的游动。
离他身上所有皮肤的更新完成,只剩下大概三日,这也意味着他的计划,在三天后也将如约而至。这个世界中已经没有余外的巫师了,唯有无数的猛兽,自打彩与虹相继离世后,破除了最后的制约,从沉睡中醒来。本该在它们之间寻找一个合适的物种用以作为傀儡之躯的,米刹柯尔却早在计划实行前就已选定了物种,而这所谓物种似乎还未能完全承受住四溢的能量,所以绝大多数已然失去了意识,沦为丧尸。
绷带人仍旧坐在屋内的椅子上,他如今已不愿过多的去干涉米刹柯尔的计划了,尽管这本是他的安排,但就现状而言,不去激怒米刹柯尔于他而言才是上策,所以他选择了漠视。尽管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曾好心奉劝过,不要把掺杂了太多七情六欲的人作为选择对象,毕竟割舍记忆这个过程本身就像是一场屠杀,但米刹柯尔还是做了。兴许是基于对之前漠视他与自己妹妹的人的报复,亦或者是对之前拥戴前任皇族人的惩罚,但事到如今,连绷带人都看不透米刹柯尔的真正想法,与其说他是在想方设法地保护这个世界,倒不如说是他在处心积虑地加速这个世界的消亡。
但他唯一可以控制的,也就只有米刹柯尔的修炼速度,米刹柯尔的眼睛已经开始有些偏绿了,尤其是在月光下,这也意味着他可能有些冲过头了,把大量的灵子引入到正常人身体内本身就是一种自杀,多亏于绷带人的恢复能力才能够让米刹柯尔的身躯因为不适而腐烂之前重新长出“进化”后的肉,当其间的痛苦程度根本不是一般人或者一般生物能够忍受的,然而米刹柯尔眼中的悲伤似乎要远胜过生理所带来的痛楚。
绷带人明白,把人变为丧尸是不得已的事,但也只有人无意识地相残才能够选择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才有成为“王”的资格,但如此一来,这个世界就等同于沦陷了。
另一边,仍旧处于漆黑世界的子路似乎始终无法割舍自己的情感,但从他的外貌看来,几乎已经几近崩溃了,他脸上遍布的泪痕,以及丧失了生理活性无法张合的口,此刻甚至还有了变本加厉的势头,他脑海中的无声世界,早已是穿肠毒药。毒药本无毒,所谓的毒尽在于彼此消耗,如此一来对他的精神消耗也会逐渐开始加倍,这本是这项修行的常态,但如此的执念,似乎在子路精神耗尽之前是根本无法完成的,然而精神一旦涣散,人便与死无异,不生不死,灵体出窍,披月踩华,便是山兽神的姿态了。
对于子路而言,最难割舍的情感,最难放下的,想必就是与星罗的诀别,与虹的相识,以及与虹的道别,尤其是当虹在他怀中消散的那一刻。这对于子路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逾越的心魔,毕竟这些本是他苟活至今的理由,又怎么可能无故散去,但这一遍遍的回放与自虐,实际上已经对他的内心造成了些许的改观了。
另一端,在天罪之上的胡心仍旧目光呆滞地看着趴在天湖边上的山兽神,她不知道这承载着先辈们的灵体生物到底意义何在,如今甚至成为了不法之徒寻求一己私欲的筹码,月光始终无法侵入的这个结界,是否存在至今便是为了保护这一池灵泉的,但她所能期待的,却早已不复存在了。
片刻之后,胡心朝着天池走去,她身上的银白色长袍顺着铠甲如银河般流落在地,随着她的双脚在空气中随意的踩踏着,一道接一道的光晕从她脚底向着天池四周扩散,山兽神仍旧是目光无神地看着她,趴在原地,金色的瞳人中似乎流淌着一片海。
胡心走到天池边,轻轻用手往水里一拨,水面上便形成了一个小漩涡,随着胡心的手从漩涡中移出,漩涡逐渐扩大着,直到片刻之后,一个女孩子的酮体逐渐从漩涡中升起。
女孩子的头发像是漆黑的长瀑,直直地垂到腰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