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才在大厅里的混乱场面,左小暖不禁懊恼地将面庞埋进屈起的膝盖里,没有一丝一毫说出实话抵抗强权的快感。
刚才对慕淮深吼出的那些话,她几乎是在出口的一瞬间便自知太过伤人而愚蠢。无论出于何种立场,她都不应因为维护禹东野而对他口出恶言。也知道他如今位高权重,对于负债整整五十万的自己已经给予了莫大的宽容,她却总是想在他的面前挥舞着孱弱的爪子,以一场场并无他用的反抗,来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价值。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副模样?这分明不是自己现在有资格做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贪心更多?
左小暖一边想着,禁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也毫无征兆地陡然沉落了下去。她耷拉着眼皮,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夜已深沉,左小暖呲牙咧嘴地站起身来,扶了扶因为长期保持坐姿而酸疼不堪的腰,正欲出门倒水,然而在路经他书房时却见内里还亮着灯,从半掩的门扉中透露出点滴暖黄色的微光来。
慕淮深已经从公司下班回来了?现在这么晚了,居然还在工作?
要不然……还是进去道个歉吧?她心里这样想着,一边咬了咬唇,如同为自己壮胆一般,一边这才抬手轻轻地叩了叩门板。
“咚咚——”没有回响。
她仍然没有死心,只是轻声朝里头问了一句,“慕……慕先生,您在里头吗?”
书房里头一片静悄悄的,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是人不在,还是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她这样想着,心中更是愧疚难当起来,见着三番四次叫门都未曾回应,便定了定心思,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慕淮深的书房,无论是布置还是装饰均是一水干净利落的黑白灰,连一盆绿色植物也未曾出现过。厚实的遮光窗帘将两扇巨大的落地窗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尽半点光泽。就连家居也均是线条冷硬而极具现代感的,倒是符合慕淮深那人的Xing格。
左小暖刚粗略打量了一眼,便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样的办公地方固然简洁大气,然而难免显得太过死气沉沉了一些。平日里工作本来就繁琐匆忙,如果一抬头望见的皆是这样的景象,哪里还能放松的下来?
再描述得确切一些,就是并不像是人生活的地方,因为没有一丝可供证明主人日常喜好的事物存在着,哪怕只是一幅画、一个盆栽抑或是一个相框,似乎这间书房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不间断地工作而准备着的。
这样的生活应该有多无趣?单是想想自己在下班期间还要将自己困于这个没有其他色彩的一隅里,左小暖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有些想象不来。与此同时,慕淮深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也更加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正在心中盘算着,她已经望见了处于书房后方的那张巨大的办公桌,而那个男人此时正倒在办公桌后,微微阖闭着双目,似乎是在小憩。冷峻的眉目毫不掩饰地带着淡淡的疲倦,然而即使是这样的憔悴状态,他也依然是没有死角的英俊,仅仅一眼,便足以让人心跳加速。
左小暖扫了一眼他面前办公桌,上头摊开的文件宛如小山一般,想来他在公司里头成日面对的也是这些东西,甚至还要更多,如今在这里睡着,也是情有可原。
本只想着他不过是小睡一会,左小暖规规矩矩地在他办公桌前立正站着,准备一等他醒来就先行认个错再说。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今天的慕淮深好像睡得格外沉,她屏息静气动也不敢动地在他跟前整整伫立了半个小时,他也未曾有快要醒来的迹象。
难不成连老天也不让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左小暖有些懊恼地挠了挠脑袋,又觉得书房内的空气有几分闷滞,只上前几步,一把拉开了那两扇厚实的大窗帘。
今晚夜空清朗,温润而细碎的星光瞬时跳跃着透过那两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毫不吝惜地照映到了整个书房以内,给色调沉郁的书房陈设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彩。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拉开了其中一扇窗,混合着泥土和雨露味道的夜风从空档处灌进来,一下子便冲散了书房内的郁沉的气氛。
左小暖倚立在窗边,满足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好似记挂着什么一般小心地回过身来,隔着摇曳的光影,低眉看着依旧在办公椅上沉睡着的慕淮深。
窗帘被夜风吹开一个角,光影被切割开来,阴影和光亮一时共存于他的面庞上,更显得他的面目棱角分明,紧接着星光点缀而下,那温润的光泽恰到好处地冲淡了些许他五官的凌厉感,一时间竟透露出了几分温柔的意味来。
温柔?左小暖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形容词汇时,禁不住用拳头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眼花,然而眼神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追随着那个安静的人影而去,如何也看不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