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此时就搭在这矮栏上,像一片暴晒过后的菜叶子。
若说还有比她的“奇遇”还要令人难以接受的,大概就是这里没有空调。
“要死了……”
话音刚落,身后几声清咳,易生微叹,有气无力拍几下木围栏。
自打她从坟坑里爬出来,易家众人杀猪宰羊,烧香酬神,易夫人李竹君甚至许诺终身吃素,以谢神恩。www.wxzhimo.com那自然不会允许她说任何不吉利字眼。
婢女玄芝便是头名监督者:“各路神仙莫怪,我家姑娘童言无忌……”
“十七了,还‘童言’呐?”
玄芝双手合十,虔诚拜过四方,才回道:“我们姑娘今日才行及笄礼,今日之内还算童言,算童言……”
又来……方才那些丫头片子们就在笑她十七了才及笄,指不定夜里还要吃奶。易生还跟着呵呵笑了两声,才反应过来说的正是自己。
据说,易夫人李竹君生下长子易辰安后,历经一次滑胎,伤了根本,再坐不住胎。后来寻遍名医,历尽千辛,才勉强保住易生。但未足月便骤然生产,当时就被巫医断言活不到及笄。易仲良夫妇不信邪,起乳名易生,希望她平安长大,自此走哪带哪,精心养护,恨不能剜肉滋补。虽说女儿缠绵病榻,却终究是一年一年熬了过来。也正因此,十五岁那年的及笄礼便被耽搁至今。
易生唏嘘,阴错阳差,她果真没有活过及笄。如今这幅走两步便气虚,猛站会头晕的身体还是被自己夺舍。
她有些支撑不住,头歪倒在手臂上。
眼中天地被浅塘分成对称两半,粉紫色晚霞从一面映到另一面,对岸华灯初上,点点烛火也从一面映到另一面。易生将头使劲倒置,竟觉水面假做真,而岸上真为幻。
直到热风划过,水面世界碎成满池斑斓。
玄芝嗅嗅,道:“姑娘,我闻着饭菜香啦!许是已经开宴,咱们回席上吧?”
“回去?我才逃出来干嘛要回去。一个二个都围着我转,问东问西,我又不是说书唱戏的……我自己还一肚子疑问无处询,哪有精力给她们讲故事。”
“这是姑娘你的及笄礼啊!”
易生瞥向放置一边的钗冠,那是易家祖母特意为她的及笄礼打造,光那只钗就足足两指粗,冠上更是嵌满宝石、白玉、翠翡和隋珠。看得易家五子易子昌眼直,擦着口水道:“长兄冠礼都只是个普通金冠而已啊!偏心偏的过分了吧!”
“金月吉日,弃尔幼态,敬尔威仪,顺尔成德,咸加尔福。眉寿万年,黄耇无疆,受天之庆,承天之体,寿考不忘”①。
念祝祷辞的是主宾,南川君荣夫人。她是大司农丞宋晏时的母亲,其夫生前是期门卫里一个武骑校尉,三十年前临安太子之乱中,他开宫门放走被围困的武宁帝而遭乱箭射死,新帝登基后便追封为忠义侯,封荣夫人为县君。
宋家是百年世家,但子孙与易仲良一样,不爱争权夺利,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易祖母看中宋家这份安闲自得的福气,便请来荣夫人做主宾,为易生加冠祝祷。
南川君将那实心金冠戴在易生头顶,压的她一下子伏在地上,易仲良红了眼眶,李竹君哽咽上前,挽住她手臂道:“好孩子,知道你孝顺,快起来……”
祖母亦欣慰点头,从漆盘上取过绣着锦云的小巧荷包:“年初在雁门郡,有位云游道长困于风雪,你阿父收留他一晚,为表感谢,道长替你占了一卦,说你会活到高年。你阿父本以为他不过是说吉言讨个口彩,哪想你真的平安渡劫,生龙活虎起来。”
“当时道长曾交予你阿父一张羊皮纸,纸上书‘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从心,从真,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无欲则无祸无咎;如是,自胜者强’②。今日你及笄,遂借道长之言,昭告尔名曰:如是③。祖母不求你自胜自强,唯愿此名能保你无祸无咎。”
“易如是……安之若命……不安又能如何,还能再爬回去不成?”易生伸手拂过冠上上等羊脂玉,“好在无需担心还完助学贷款就没饭吃了。”
“没饭吃?”玄芝笑道,“主君女君自己饿着也不可能饿着姑娘!”
易生敷衍笑笑,她实在不愿意顶着这重物回去应酬:“是我的及笄礼不假,可也是父亲的烧尾宴啊,反正我已礼毕,剩下的就让父亲自己招呼吧……”
玄芝扑哧笑出声:“姑娘和主君可真像,自打咱回来,多少人上赶着巴结,拜帖宴贴雪花似的飞进府里,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