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转头跑进里屋,背影消失于重重帘幕之后......
木莲默默抚额,认定这白衣男子岂止是后爹,简直比后爹还后爹啊!
本以为会是俗不可耐地生离死别,这剧情倒是从未见过,他是不是该给编剧情的妖精鼓个掌?
另辟蹊径,别出心裁,大有可为啊!
只是这一切与他又有何干系?难不成看人吵架就妄图动摇贫道?当真天真!
刚如此作响,耳边响起“哧”地一声烛火声响,木莲往下扶额的手,发现四周已是暮色深沉,循声望去,火星一闪,黄红色的烛光倏然亮起。
原是那白衣男子手持一盏烛台,站在月洞门的帘幕前,向内试探叫了一声:“玉儿?我能进来吗?”
白衣男子在帘幕前站立许久,里面并无回应,木莲还不及嘲讽他“活该”,那白衣男子竟是干脆道:“那我当你默认了。”
木莲骤然愣住,片刻后,不禁哑然失笑,心道:此人脸皮怎能如此之厚?
随他脚步进到里屋,只见一床被子裹成一个团儿,在床中央一动不动。
白衣男子坐到床边,默了会儿,看向被子团,语气温柔道:“爹爹给你道歉,白天的时候爹爹心情不好,所以说话语气重了,爹爹错了,更不该打玉儿,里面憋着难受,出来好不好?”伸手欲把被子扯开,而裹在被子的小小人儿却在跟他较劲,显然这种毫无诚意的道歉女童并不接受。
白衣男子只要止住动作,不再刺激她,无可奈何地问:“爹爹知错了还不行?玉儿要爹爹怎样才肯原谅爹爹?要不打回来?”
被子团不答话,也不动。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转而关心道:“上过药没有?”
半晌,被子团轻微地动动。
“还疼不疼?”
被子团动了动。
看白衣男子舒了口气,似乎放下心的模样。
木莲在旁默默注视旁观,想亏得白衣男子是个人才,居然这样都能领会到意思,比如木莲全程不明所以地懵在原地,连鄙视这白衣男子都忘了。
白衣男子再次试图把被子里的人儿扒拉出来,可惜女童虽然理会他了,不过看样子仍旧生着闷气,和他扯着被子较劲。
白衣男子只好重新放下手,不去逼她,长叹一声,半晌幽幽启口道:“玉儿,你白天有一句话说错了,你和那些被你母亲送给外祖母家的东西不一样,那些只是东西,即使拿到外面价值连城也好,世间稀有也好,我虽偶觉过于贵重,或有不妥之处,但没了就没了,才会说罢了。世间珍宝,至多用银两、黄金、城池、国家、天下苍生与之衡量,可唯有你不同,你是我女儿,又不是东西物件,在爹爹心中,衡量一词是根本无法对你使用的。”
木莲奇怪:这样的话,你为何白天不说?哦!对!贫道忘了,你心情不好来着。
被子团动了动,上了白衣男子的道儿,被子露出一个缝隙,从中传来低微地埋怨声,“说了半天,爹爹还是不喜欢母亲。”
白衣男子竟是微一颔首,再次厚颜无耻地打击道:“我是不喜欢你母亲。”
果然,那被子团张开的一道缝隙迅速又掩上,裹得更紧了,白衣男子不理她,凝望着被漆黑笼罩的房梁,徐徐道:“玉儿,你爹爹我在苏州长大,你母亲在长安长大,一南一北相隔千里,成亲之前素未谋面,至我科举时才与你奶奶动身去长安,之后你奶奶便与你外祖父、外祖母定下这门亲事,期间无论是我,还是你母亲都无从选择,唯有遵循各自的孝道成了亲,然后便有了你。当世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如此,古怪的是世间有万万人,无一人觉得这有何不对之处。所以,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还是会说我不喜欢你母亲。”
侧身见被子团不动,白衣男子道:“我和你母亲昔年没得选,可是玉儿,水往前流,鸟往高飞,爹爹不想等你长大了,还是跟父母一般重蹈覆辙,依然没得选。”
福至心灵,灵台清明,木莲顿悟:所以这后爹要把女儿送去当童养媳?提前培养感情?贫道还道这人是良心发现,原来都是套路!这忽悠可以啊。
果不其然,被子团轻易地再次上了他后爹的道儿,掀开比刚才还大的一道缝隙,露出一对泪光朦胧的眼睛,怯弱问:“所以你要把玉儿送走?”
白衣男子忽悠道:“只是暂时的。”
“真的?”
白衣男子点头,道:“书上也看到过吧?人心险恶一词。非你现年需接触之事。如今,玉儿只需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即可,所以爹爹好多事未曾与你说、未曾教过你,即怕你听不懂,又怕你误入歧途、作茧自缚。等你长大,该接触之时自会明白。你只要知道爹爹眼下所做之事都是你的将来,至少目前来看,玉儿呆在外祖母身边比在爹爹身边更安全,明白吗?”
女童趴在被子团里,手捏着床单,默默不语,半晌才轻声问道:“爹爹会来接玉儿吗?”
“当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