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女童目露不可置信的神色,木莲想此刻当有一道霹雳落下,可老天多半在打瞌睡,风雨声依旧,却并没有什么霹雳落下。
下一刻,白衣男子更加打击她道:“这种方法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他们现在就住在外院客房,随时可以启程。”
女童哭丧起脸,鼻子里发出“哼”地一声,重新低下头来,双腿晃起来,用细如蚊蝇地声音,喃喃念道:“爹爹之前明明说过不送玉儿走的。”
白衣男子低沉而地答道:“之前是之前。”
话一出口,女童敏感地听出白衣男子的怒意,瘦削地肩膀颤抖起来,泪珠不争气地滚落到裙上,印上点点泪痕,两手捏成小拳头死死掐紧,银牙紧咬,逞强着不许自己发出哭声,与其说是与她爹较劲,还不如说是在跟她自己较劲,眼眶泛红,瞪向白衣男子,胸口起伏,终究只是弱弱地骂了句:“骗子!”
似乎白衣男子也后悔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严厉,无奈叹息一声,问:“为何不愿去?”
女童抽噎着,闷了一会儿,方道:“玉儿从没见过外祖母。”
“还有呢?”
“玉儿从没去过长安。”
“还有呢?”
“玉儿.......不想离开爹爹。”女童顿了一下,才说出这句话。
白衣男子垂目,用茶盖拂着碧绿茶汤,语气淡淡地问:“还有吗?”
女童静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白衣男子沉吟片刻,缓缓道:“我先回答第三点,也是最的一点,既你外祖母已遣人亲到扬州接你,目前情况,她们接不到你无法交差复命,是不会走的。如今已非面临为父想不想送你走与你想不想走的问题,你明白吗?且你母亲生前在我不知情下,擅自与你外祖母约定了此事,有信件为证,上带为父印章,便不是我推不知情可以解决的,眼下唯一的方法只能履行前约,你先过去,过些日子我再接你回来。至于第一和第二,你只要去了不就见过、去过了吗?”
女童垂着头,闷闷地描绘着掌心的掌纹,听白衣男子向她问道:“还需我再解释一遍吗?”她轻轻摇摇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掌上、裙上,耳畔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听她的父亲擅自替她做出决定,说:“那么你说哪日启程就哪日启程,王嬷嬷会跟你去,剩下嘛,你再自己挑一个。”
说完,白衣男子放下并没有喝一口的茶盏,站起身就欲离去,在他将要跨出门槛时,她忽地站起来,扑过去拉住白衣男子衣摆,头靠在他腰上,用小小拳头捶打他后背,大哭道:“玉儿不管那些!不去!不去!就是不去!你明明答应不送玉儿走的!骗子!大骗子!大骗子!讨厌你!呜呜呜……”
白衣男子脚步顿住,良久转过身,蹲下,拂去她眼角的泪,也许良心尚有片点未泯,语气缓和道:“那是你母亲生前与你外祖母商量好的。而且你去了那边,有许多姐姐妹妹,还有外祖母照顾你,比如今一人在家要好吧?”
“不好!”
女童大哭着,又委屈又气闷,不管不顾,跺脚倔强道:“玉儿不要姐姐妹妹,玉儿就喜欢自己玩!你实话告诉他们,你不知道母亲跟外祖母约定过!你说你不会送玉儿去那些人统统都回去!”
白衣男子无奈苦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吗?才六岁,是个说反悔就可以轻易反悔的年纪?要是那么容易的话,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女童又气又急,一时晕了头,目子陡然凌厉,瞪向白衣男子,突然用不大的声音对他哭吼道:“你一直这样!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母亲总自作主张地把家里的东西送去给外祖母了才告诉你,可你只是叹一句罢了就丢下不管!下一次,下下次,每次都这样纵容着她!现在她死了,连我也要送去!你也只是一句罢了吗?”
白衣男子张张口,刚欲解释,却听女童忽然质问道:“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
“啪——!”
女童半边脸颊上缓慢地现出五道淡淡的红晕,她似还未回过神来,尚未察觉疼痛,只是木然地望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垂下手掩在袖中,淡漠地注视着那个缓慢捂住自己脸颊,兀自低泣地女童。
木莲看了眼哭得伤心的女童,不由怒瞪向白衣男子,要不是揍不到他,早揍过去了,只心道:这人没本事的紧,堂堂一个大男人,怎还有脸打小孩子?
雨打屋檐,哗哗地响着,婆娑作舞的树枝停驻,天地间,除却雨声,只余下雨声,万籁俱寂。
女童颤抖着羸弱的小小身躯,自欺欺人地伸手捂住耳朵,而她的父亲向来表情鲜流露出表面,此刻却微笑着,一字一字缓慢道来,其声清朗,入女童耳内浑如魔音灌耳,穿过手掌,直入脑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以为,我很想娶她?”
女童身子直颤,双手抱住胳膊,蹲在地上,半晌抬起头,瞪着白衣男子,眼中汹涌着恨意,怒道:“去就去!我去了就再